所以,這個孩子是被勒死的麼?
他本打算將敞開的衣服包裹回去,卻在移眼之間發現衣服內袋有幾處明顯突起的球狀物。他怕這是有害的陷阱,用兩根樹枝做成的筷子狀工具從口袋裡夾起此物,發現這是幾只淪為漿團的草紙,灰褐色的團紙提出來,還不斷地掉著紙屑,從他指縫間流走。
這些被孩子揣在兜兒裡的草紙泡過了水,也就是說這個孩子之前就應該是渾身濕透的狀態,只是後來時光更疊,衣物、頭發都可以幹回原樣。但紙卻不同,尤其是草紙這種粗製濫造的品種……一旦被水泡爛,要麼留下水紋褶皺,要麼被打回原型,由紙漿重新融彙成新的狀態。
這些草紙在未經大雨侵襲前,就應該被孩子胡亂捏成了一團,之後和了水才得以完美地粘合成漿團的狀態。
關闍彥用手撕開紙團,發現內部緊湊的結構也已幹透,固化得緊巴巴的。他想起來自從雨夜土地廟的事情之後,古溪村的地界就沒有下過雨了,即便是晨間露水也不會有這樣的威力。
他心裡已隱隱有了答案。
為了進一步驗證心中所想,他果斷進一步撥開用來包裹孩子青紫色裸體的衣服。他在不久後就在孩子腰後發現了一個被隱藏在腐爛肉塊中間的劍傷,切口果斷,流出的血液亦被液體沖刷趕緊,傷口的邊緣有著組織被泡爛的痕跡,這和屍體皮肉腐爛的痕跡很相似——若不是他提前在紙團中發現玄妙處,這只傷口,他很可能就忽視了。
他也會被兇手用勒傷偽裝成的障眼法騙了過去,並錯將其視為真正奪走孩子性命的致命傷。
如今種種跡象擺在眼前,無不表明,殺了孩子的兇手明顯不想被人察覺屍體身上劍傷的存在,他故意在孩子死後做出一隻勒痕混淆人的視聽,那是不是就代表著兇手其實算到過有人會找到這具屍體並做出分析呢?
更可怖的是,兇手料到的那個人就是關闍彥,不是別人。
所以……關闍彥一開始的感覺可能沒有出錯,這個屍體極有可能是兇手故意放在這裡等他來看的。
思緒變更,他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回孩子身上。
他已經推斷出了孩子死亡的時間和原因了——
既然自從土地廟後,古溪村周遭就沒有下過雨,而小男孩生命消逝時屍體所定格的時間段又明顯和一場暴雨有關,那他很可能就死在那場雨夜了。
屍體腐化的程度極不符合常理,也是和季節溫度有很大關系,天氣本就濕熱,泡過暴雨的屍體本身也提供了促進腐化的條件。這個孩子最遲的死亡時間也僅僅能推斷到那場下暴雨的夜晚。
兇手又恰好利用這些條件隱瞞了劍傷的存在。
關闍彥識得這只劍傷——他還記得雨夜村郊,與他交手的黑衣人亦是提了把長劍,他有對兵器敏銳的察覺力,即便距離很遠,視角朦朧,他也可以大致推測長劍刺入物體後該留下的刀口是如何的狀態——這常常被他用作預判敵人動作的方法。
如果黑衣人那把長劍刺到了人身上,留下的刀口大致就該是這樣利落。他盯著孩子屍體身上的刀口,暗暗揣摩。
關闍彥感到詭異,因為他早以為自己已經戳破了王叔變裝成黑衣人的秘密,完全沒料到之後還會碰到和王叔抑或是黑衣人有關的線索。
孩童死在雨夜裡,殺死他的刀口,可能來自於和孩子同時間同地點存在過的黑衣人王叔。這一系列的線索拼湊成了這樣一隻邏輯完整的故事,極為通順,也讓關闍彥越來越確信這個傷口和黑衣人王叔之間的關系匪淺。
畢竟,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