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盡遠幾乎都要寫在臉上的不爽,他自然不會再去提這話頭,故意幾大口將那杯茶喝得乾乾淨淨,回放到木盤上輕輕一敲,點著頭讚歎了一句:“白焰茶最考功夫,也只有你能泡得出這般味道……”
盡遠聽到這違心的瞎話眼皮都沒顫一下,也不回答,依舊盯著前方,似乎沉浸在了放映機古怪的播報聲裡。
這異樣的靜默中,皇子尷尬地拿手指在沙發上連敲了幾個來回,終於還是妥協了,輕咳一聲問道:“還在下面?”他也不等對方回答,乾巴巴地硬是安慰了一句:“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上來,你就別老惦記了……眼不見心不煩。”
槍衛士終於把目光從放映機上挪開,盯著皇子的後腦勺,抽了抽嘴角,顯然對這逃避般的勸言非常不滿。他當然知道那傢伙不敢上來,可難道自己就不下樓了嗎?對方雖然只是一介修士學徒,但出身南島數得上號的財閥世家,人脈廣闊,可算是這裡響噹噹的地頭蛇。他們正計劃著混進伯爵府一探究竟,還要和那幫銅臭氣撲鼻的貴族打交道,又哪裡躲得開呢?
早就過慎用女性身份,慎用女性身份,以“她”那如此招搖的美貌,怎麼會不惹出事端呢……他心中越想越堵得慌,剩下的那杯茶都不喝了,將木盤一端,招呼也不打又走出了房間。他大步回到廚房,把盤碗都往水池一擺,開動水閘,藉著那嘩嘩流水聲的遮掩,終於嘆了口氣,心神卻回到了整件事起因的那個時刻。
近一週前,他們兩人在新蘭城的傭兵公會分部查到了關於那群刺客中的疑似指揮者——維魯特的相關情報,就急匆匆飛到了南國塔帕茲,打算加以查證。
這名叫做維魯特·克洛諾的少年在南島首都星城似乎頗有影響力,父親是當今軍部參謀處的處長克洛諾伯爵閣下,母親是老牌貴族航海家奧德萊維斯伯爵的次女,堪稱家世顯赫。這樣一位之驕子般的存在又為什麼會參加刺客組織?兩人對此非常不解,甚至一度懷疑整個調查報告的真實性,然而已經失去刺客行蹤的他們沒有任何選擇餘地,只能來此碰碰運氣了。
兩人順道在公會接了個派往南島的任務,扮作在職傭兵,毫無顧忌地乘上飛艇,經過近一的航行抵達了星城。他們也是初次來到南國,人生地不熟,在酒館休息片刻又打探了一番訊息後,向來有些心急的舜就打算立刻行動,憑藉幻術潛入伯爵府,先查查他們的底細。
藝高權大,盡遠自覺不會露出馬腳,當然沒有異議。兩人即刻動身趕到位於星城中部豪宅區的克洛諾伯爵府邸,在身周佈下幻境遮蔽後剛進了院牆,就被連聲急促的警報驚了一大跳。刺耳的笛聲不斷引得四周的巡視者前來檢視,兩人不甘心地繞著圈換地方試了幾次,卻始終無法擺脫這莫名其妙的示警聲。眼見守衛們越聚越多,府邸裡面又狀況未明,兩人只好退出院門,守在不遠處的僻靜角落等待時機。
當時也是正午剛過,南島熱辣辣的陽光炙烤大地,整潔的石板車道上早已升騰起熱浪波紋,燙得幾乎都能將膠底鞋粘在上面了。氣溫已近40,這偏僻牆角連風聲都聽不見,饒是兩人體質強悍,也被這悶得讓人頭暈的熱氣燻得呼吸不暢。
他們就這樣忍著高溫默默靜候了大約半個時,就看到了那輛讓盡遠直到現在還恨得咬牙的金色豪車從街角拐了過來,一聲輕鳴停到伯爵府門前。從車內走出一個留著黑色披肩捲髮的青年男子,離得遠了瞧不清他的長相,只看到那一身藍底金線,綴滿了各種五彩寶石的短袖長袍,在這熱烈的陽光下真是華麗到刺眼,張揚得無所顧忌。
南島人因為氣常年炎熱,基本都習慣理個清爽的短髮造型,喜歡留長髮的就只有那群追捧楻國風雅,卻不事生產的貴族子弟了。這位來歷不明的青年看著氣派不凡,一下車卻立刻躲到了門前陰涼處,和前來迎接的黑衣管家不知了些什麼,便發出一陣拖著長調的囂張笑聲,甩著長袍大搖大擺走進門去了。
皇子二人躲在遠處的角落陰影中,默然看著那抹五彩光環籠罩的身影消失在院牆內,不約而同地轉頭對視了一眼。“可以利用”兩人都用眼神傳遞完這個資訊,沉聲靜氣地等了一刻鐘,終於又見到那華服青年出現在了大門前,他身後還跟著個手提黑皮箱的侍者。
前來送客的管家又站在樹蔭下和他攀談了幾句,等侍者將皮箱放進車內,青年才自以為風雅地撫了撫鬢髮,一個閃身縮排了車廂,捲起一陣熱浪呼嘯而去了。
皇子二人更不遲疑,腳尖輕點,為了保持住幻境遮蔽的效果,攜著手在高低不平的屋頂上飛身跳躍,追著那輛拉風的豪車消失在朗朗晴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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