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則是上週跟隨著皇子一同回京的,藉著養傷之名住到現在,整日賴在後殿聽著全城廣播喝喝酒,頗有些逍遙度假的感覺。只因南島漁村的那次意外,舜自覺對這位意外受傷者有所愧疚,便也由得她住下了。
女修士不是個能安坐的性子,又喝了幾口便再按捺不住,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把深覺累贅的胸脯往桌上一壓,借三分酒意朝對面白衣青年調笑道:“雲不亦啊,你現在可算混出頭啦,手底下那麼些人,嘖嘖,好威風喲!什麼時候也帶姐姐我去皇宮後院串串門呢?”
男子聽罷忍不住高舉酒杯朝上位一比,哈哈大笑:“我哪有資格隨意帶人入宮,你放著主人不去請,反倒問起我來,豈不是捨近求遠?”
女修士朝舜瞥了一眼,皇子那張不變的冷臉讓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嬌笑道:“你他?他整連話都懶得一句,我可指望不上!”
皇子一直心不在焉,都沒留意他們了什麼,隱約見“師兄”舉杯遙指還以為是要敬酒,下意識也端起酒杯一應,反倒把對方鬧了個錯愕。
雲不亦一笑而過,應著他的手勢一口喝光了那碗酒,再看舜又放下杯子仍是不飲,便打趣道:“許久不見,殿下竟是戒酒了不成?若不然,來嚐嚐我這自配的藥酒?”
皇子斜了他一眼沒回答,水修士反倒唯恐不亂地笑罵了起來:“你這藥酒髒兮兮的一股怪味,誰想喝呀!人家那是心情不好,你可別再添堵,心怪罪到你頭上。”
“原來殿下心情不好,倒是我錯了,該罰該罰……”白衣男子搖頭直笑,彷彿才剛發覺到皇子不同尋常的狀態。
他手底掌控著大批皇家密探,對皇子的情況豈有不知,卻也不追問,伸手將酒杯滿上,又往裡加了幾滴秘製藥液,一口飲盡後朗聲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給殿下自己的糟心事,純屬博君一笑。”
他也不管對方答不答應,自顧自吐起苦水:“來也不遠,就是昨晚的事。你們也曉得,我這神力要在月下才能施展。昨晚從巖城一路飛來都是清朗夜色,沒想眼瞅著快到京郊,突然颳起北風吹來一片黑雲,轉瞬就把月亮遮了個乾淨!好在我反應快,早早落霖,要不然,嘿嘿……”
他自嘲地輕笑幾聲,又喝了碗酒,抬頭看兩人貌似興趣缺缺,趕緊步入正題:“那北風一刮呀,大雪就緊跟著落下來了。這大冬的,荒郊野外連個野獸也不見,我正想找找哪兒有地方棲身,嘿,你們猜怎麼著?”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瞧瞧兩位聽眾卻還是全然不搭腔,連眼神都不屑變化,只能接著道:“來也巧,那附近就是前不久遭了獸災的月村。我本打算去那殘房瓦礫中避避風雪,哪想到不過月餘的功夫,整個村子不知被誰給移平了,連片瓦都沒剩!你們可氣不可氣,糟心不糟心?凍得我呀……”
“被人移平?”沉默至今的舜突然出聲打斷,“怎麼個移平法?”
“應是神力所為,就似被山一般大的巨石給碾過,那叫一個平整了。要不是我之前去過,還真以為自己走錯了路。”雲不亦渾不在意地搖搖頭,又給自己添了碗酒,似乎不覺得其中有什麼大問題。
舜卻忍不住微微皺眉。月村他曾去過,在那兒還發現了兩個刺客留下的痕跡。他本就猜不透對方為何要選這偏僻荒村作為接應點,現在聽雲不亦一,又令他將這樁舊心事提了上來。
會是他們做的嗎?難道,那二人又來了京城?他輕輕轉動著酒杯揣摩這個可能,思緒卻不可控制地想起了那晚荒村中寂靜的雨,想起了那個人,整個心神便也似門外風中的白雪,跟著飄忽不定了。
方桌邊一陣無聲,只有雲不亦還在若無其事地喝著酒。
水修士瞧著舜一句問罷又悶聲不響,也不出緣由,只覺跟這人聊實在沒勁。酒喝到現在也算夠了,她不願再陪這老先生一樣沉悶的皇子乾坐著,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朝白衣青年隨便甩了甩手:“姐姐我困了,你們兩個可別喝得……”
她剛到這裡忽然神色一整,轉頭盯住了大門,低聲警示道:“有人闖進來了,是個水系的。”
經她這聲提醒,其餘二人也都反應過來,瞬間將目光聚到了正殿大門。門外原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不多時,果然有道似水線般的漆黑波紋附在雪地上急速湧來,快進入光明區域內時卻又忽然停住,微微一顫,顯出個披著夜行衣的蒙面者。
舜覺得那人身形打扮都像極了曾偷襲過自己的影刺客,但菱既然了是水系,自不會出錯……他正盯著停在遠處的黑影出神,水修士卻從熟悉的神力波動中認出了對方,不由迎上前幾步訝然呼道:“是你?這大晚上的,你莫名其妙跑這兒來做什麼?”
來者似乎是個熟人,雲不亦卻還是緊攥著桌底那柄隨身短劍,眯起眼睛盯著那人緩緩走到門前,扯開蒙面巾,露出帶有長長刀痕的側臉,才終於鬆開手,彷彿無事發生般重新端起瓷杯往裡添酒。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見過太子殿下……”闖入者一進大殿,未來得及回答菱的質詢,先躬身向皇子行了禮,隨即定在那兒不動了。他身上沾了不少雪花,被殿內滾滾熱氣一烘便化成了水,溼噠噠的衣服緊貼在身上,看著稍顯狼狽。
舜面無表情地端坐著沒有回應,心下卻疑竇暗生。這名男子他自然認識,正是玉茗身邊那個貼身護衛——墨。雖他跟玉茗在大朝議之後關係算是有所緩和,但玉王府和他這太子東宮可從沒過任何來往。如今夜色已深,再看對方這身黑衣打扮,實在不像是有好事登門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