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有物聽了王少躍的話後,搖了搖頭,他說道:“老師沒有那個意思,老師我只是覺得很不舒服而已。
老師我一直自詡為不是那麼不食民間疾苦的官員,到頭來四十年官場皆可笑,是非之事轉頭空。
我只是不知道我過去所做的那些,在他們眼中是否已經是同那些官僚一樣的情況了。
或許在他們眼裡我和那些官員就是一類人了。”
辛有物還記得自己在剛讀書的時候,是怎樣一種情況。他沒有像那些和他同年的讀書人一樣,許下那種“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宏願,他自讀書時就開始在心中堅定了一個信念,他想要讓所有的大臨人都是過上富足的生活。
可是過了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做到自己所說的那種狀態,他現在的狀態其實已經是一種比較自由自在的生活,他現在有時間就去友人家中坐一坐,或者是去長安城外的那幾處地方遊玩。沒有時間就在竹園館裡面喝一喝茶,自己躺在搖椅上看著微風拂過天邊雲彩,看日升日落,看冬去春來。
但是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當年的夢想就在自己的一次又一次享受中逝去,直到現在竟然要靠著王少躍這樣初次見面的人用現實來擊垮自己這些年的幻想。
他教會了王少躍很多王少躍不知道的東西,但是王少躍何嘗又不是教會了他很多東西呢?
王少躍不懂辛有物的那種感覺,因為他雖然一直也是那種在發育的人家中生活的狀態,但是卻自小就跟在高泓安身邊,高泓安是從未有過的“憂民”之人。所以這也就導致了王少躍現在的情況,他雖然擁有所有文人身上都會有的傲骨和文人的一些小問題,但是也還是會不同那些普通的讀書人,他一直會有一種憂國憂民的情感,但是他又不同於高泓安,高泓安雖然也和王少躍一樣,但是高泓安的年紀很大,已經失去了像王少躍身上的那種天真。那種天真也可以叫做年輕人的熱血。
辛有物雖然說了這些話,但是和王少躍還是沒再多說上幾句話,更多的是一種閒談,兩人都十分默契地沒再去將那些所謂的真實人間。
說了也無甚意義,只是王少躍是在極力地避免去想,而辛有物是在不讓自己去想,畢竟王少躍的時間雖然還很長,但是其實也沒有了多少時間了。七個月的時間很長,但是王少躍還要有很多的東西要準備,王少躍不能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交給辛有物一個人,他必須分出一部分精力放在靖天司和聚悅德那邊的地廳裡。甚至王少躍都有些擔心會冷落到孔靜怡,但是他毫無辦法。不然他也不會選擇在年前選擇和孔靜怡好好地放肆一把。
那樣看起來很不錯,但是卻不是很合王少躍一直以來的性子。
王少躍中午和辛有物在國子監的食堂一起吃了一頓便飯,辛有物沒有選擇去自己平日裡去的房間中,而是選擇和王少躍一起坐在這裡吃飯,因為王少躍說:“既然要走進民生,就要先從自己身邊做起,古語有云: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辛有物還是第一次來這裡在大庭廣眾之下吃飯的,畢竟國子監的食堂雖然設立了很多年,但是他還是第一位在食堂用膳的祭酒,而且也是第一個在這裡吃飯的人。
說實在話,這裡比他平日裡吃飯的地方要亂上很多,而且半點也不乾淨,他還不是那種特別愛乾淨的人。至於一旁的王少躍早就已經把眉頭皺在了一起,像一堆剪不斷理還亂的線頭交織在一起。
等到吃完之後,辛有物的臉色不好,王少躍的臉上勉強得還有一點血色。辛有物倒是沒有什麼怒不可遏的樣子,更多的是一種無力的神情,他還是第一見到自己手底下的國子監竟然是這樣一個地方,幸好今天在這裡的人都是國子監的新人,不然他這個祭酒實在是沒有什麼臉面坐在這裡的。
他以前也想過這麼做,但是那時候一般都會有在一旁陪同,他自己這樣悄悄地去那裡,還是第一次,每年的新生到來時,他一般情況下都會在自己的竹園館裡等著晚上的文會,只是他覺得今年的文會也不是很有必要去準備了,畢竟他現在一點開文會的心情都沒有了。現在的他只想把自己在過幾日的大朝會上的奏章重新寫一遍,最好把王少躍所寫的那首詩用上。他不指望能夠使得朝堂上那些人全部甦醒,但是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就真的如那句話一般了:爾食爾祿,民脂民膏。
王少躍不知道辛有物會有這些想法,畢竟他也從先生口中知道過有關沈均在朝堂之上大罵朝堂諸公的話了,那些話都不見得是什麼好話。
所以王少躍從來都知道,是永遠罵醒不了朝堂上那些人的。沒有人能夠罵醒裝睡的人。
辛有物問道:“老師過幾日上朝時要給陛下上一篇奏表。所以老師想用一下你昨天寫得那首詩,就是那首‘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我覺得挺適合寫在奏章上的。雖然他們不會聽取我的話,但是我覺得給他們這些人添堵是一些不錯的辦法,不然他們還一直想著舉辦什麼文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