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勖的手指再一次觸到她頸邊的時候,卻因為她最後這一句話,如遭雷擊,驟然頓住。
孟氏背後緊貼著牆角,看上去像是個避無可避的處境,她臉上卻始終帶著惡意又挑釁的笑,直接迎著武勖審視的目光繼續道:“她確實挺聰明的,可就是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人心險惡。發現你的身份有問題之後,又知道有不合時宜被你安頓住在軍營裡的我和孩子們,她立刻就有了聯想,她應該是覺得就算她派出去的信使萬一被截殺了,那麼把我叫過去目睹一場你親手殺人的血案,同為女人,我在所見所聞了那樣聳人聽聞的一件事情之後,總有一天會忍不住的揭發你,將一切的真相……就算不在世人面前,至少在武家人面前公之於世……可是,這關我什麼事?你我之間,擔著個見不得人的夫妻之名,又哪有什麼真正的夫妻情分?你娶我,不過就是看上了我的安分謹慎,橫豎就是個用來幫你生兒育女的工具而已,是誰有什麼關係?而我……我跟了你,無非就為著穿衣吃飯罷了。就算你聯合南梁人一起算計了嫡親的兄長頂替了他的身份,也就算你為滅口謀殺了涉世不深的幼弟和嫂子……只要你的前程大好了,我的孩子們就會好。我又不是鐵面無私的判官,何必要多此一舉的替別人鳴不平?可是侯爺……哦不,二爺,二老爺,定遠侯府的武二老爺,你殺兄奪爵,殺嫂殺幼弟都跟我沒關係,你現在為什麼又這麼狠心的糟踐我的孩子們?你謀殺武青林事敗,就讓雪兒的夫婿做了替罪羊,你讓她大著肚子、年紀輕輕的就成了寡婦,別跟我說什麼為了替鈺兒謀爵位,他從來沒叫你為他謀過;還有你說要激大胤的小皇帝犯錯,引發大胤內亂,又送了我的瓊姐兒進宮去做棋子……你好狠的心……”
孟氏越說越激動,說著就嚎啕了起來。
這一樁樁一件件,雖然都是武勖一手做下的,可畢竟都是不光彩的齷齪事。
哪怕這屋子裡就他們兩個人,孟氏的話也像是一根根的毒針一樣不住的往他心口上插。
“你是料定了我不會連你也一併滅口是麼?”武勖忍了又忍,終是再度一把卡住了對方的脖子。
這一次,用力甚猛,孟氏直接就翻了白眼,更是任憑怎樣的掙扎也發不出聲音了。
她是料定了武勖不會殺她,因為她實在是太識時務,看在幾個孩子的面子上,武勖本來是多少要顧忌著點情面的,因為一旦將來叫武青鈺那幾個知道是他殺了他們的母親,父子、父女之間怎麼都要起隔閡和生分的。
可是今天的孟氏瘋了,幾次故意挑釁的揭他老底!
武勖下手直接沒容情,正在手指蜷曲想要扭斷孟氏脖子的時候,忽聽得身後嘶啞顫抖的一聲怒喝:“你給我鬆手,讓她繼續說下去!”
老夫人臉色通紅的從黑暗的佛堂裡衝出來。
武勖一個激靈,還沒來得轉身,她已經三兩步衝上前來,伸手掰開他的手指將孟氏從他的魔爪裡搶了出來。
孟氏這一下子險些被掐斷氣,手腳虛軟,一下子落在了地上,癱坐在那裡不住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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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將武勖一把推開,大口的喘著氣,臉色漲紅,眼神兇悍的盯著他,嘴唇顫抖蠕動了半天,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武勖被她推得倒退一步,倉促的抬頭看向她,也是喉結上下吞嚥,想叫一聲“母親”,卻不知怎的,喉嚨裡彷彿生了鏽,聲音就死死的卡在那裡,怎麼都發不出來,腦子裡則是驚雷陣陣,錯愕不已。
老夫人怎麼會在這裡?她是怎麼進來的?又是什麼時候來的?還有——
方才他跟孟氏說的話,她不會全聽見了吧?
無數個念頭從腦海裡一一掠過,武勖瞬間慌了神,目光凌亂的四下一掃,這才突然注意到有一條粗布門簾垂下來的佛堂小屋……
他眸色一寒,趕在老夫人回過神來能阻止之前已經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掀開了門簾。
老夫人亦是被這舉動嚇了一跳——
不管眼前的這是她的哪個兒子,她都無所謂,要一個真相明白,就算死也認了,可是武曇不行!
她心裡一慌,也連忙快走幾步追過去,原是想撲過去拉住武勖的,不想門簾掀開,卻發現那屋子裡一目瞭然,再沒有第二條人影。
房間很小,裡面就一張香案和旁邊的一盤炕,根本連個藏人的地方也沒有。
後面一扇不大的窗戶倒是能過人,可是窗子從裡面插死了,嚴嚴實實的,不僅沒有過人的跡象,就是方才——
他在外間也沒聽見有人翻窗的動靜!
難道——
真的只有老夫人一個人?
想來也是——
孟氏比他更在意孩子們的死活和將來,就算不堪忍受想把老夫人拉來做援軍,也定要謹慎的避開旁的不相干的人的,否則她方才說的那些話,哪怕只洩露出去一句半句的,對整個武家來說都是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