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拂過面頰,帶動鬢邊髮絲輕輕舞動,女子眉目優雅精緻,嘴唇輕抿,聞言頓了一頓,繼而又看向手中的書,嘴上詢問,“可是說有何事?”
現在也是不早了,大概是晚上八點的樣子。雲應寧怎會叫她過去太子府?
“未說!”墨霏低低垂著頭,盯著自己腳下的鞋子,言簡意賅地回答了這個問題。她掃了他一眼,將書放下,慢慢起了身,在一片美好謐靜之中踩著夜色,往太子府方向而去。幽韻此時的傷勢比自己的還要重,她也不想事事都要勞累她,讓她與她一起出去顛簸亂逛,對於恢復傷勢不利。雖說自己也為她診治了一番,但謹慎些總歸是好的。
走下石梯時,她背過身悄悄摸了摸懷中尚在的竹笛,方才安了心。兩人乘著夜色,走在市集之上。
今夜格外清冷。
除了某些地方喧鬧無比,如今往太子府方向去的街上卻像是荒無人煙,十分安靜。腳下石板摩挲著腳底,溫暖解乏。身旁墨霏靜靜跟著,鮮少說話。路過一座橋亭之時,她懶懶抬頭看了一眼亭中之景。
向來,她都是喜歡目光隨意,想看哪就看哪的。只不過是隨便一瞧,眼波中卻倒映出與在皇家御院見到那夜相似的情形。同樣的人,相似的情景。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袖中手卻握緊了拳頭。那是一幅怎樣的畫面呢?粉衣女子依偎在男子懷中,男子心神彷彿只容得下女子一人,深情地吻著自己面前的女子。天地裡只容得下兩人衣袂相接,仿若要融為一體,如此和諧,如此相得益彰,如此——刺眼。
“小姐?”墨霏的眼神聚焦在她的臉上,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愧疚,卻不過瞬間,消弭無痕。他沒什麼表情地望了一眼亭中場景,彷彿一切不過在意料之內,一切都在他想象之中。
眼眶忽然間有些酸澀。她若無其事地閉了閉眼,又睜開,冷冷看了十多米遠的兩人,轉身正打算離開,不巧,一聲如黃鸝般清甜的女聲話語傳進自己的耳中,“白小姐,又是別來無恙啊!”
本欲離開的腳步停下,又收了回來。她使勁閉了閉眼,又睜開,才似無事人一般地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已經結束了曖昧糾纏的兩人緩緩向自己走來。女子牽著男子的手,那麼親暱,那麼自然,那麼勢在必得,那麼春風得意……男子周身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與寒意裹攜。黑色鬼面具卻不像前番那麼恐怖。也許是因為剛剛那些場景,讓她有一種,沒有那麼恐怖的錯覺。
幾步走來,她一直緊抿著嘴唇,慵懶地等待。實際手上已經被自己掐出了無數痕跡。
那兩人很快到了面前,男子停在了三尺之外,女子卻是給了男子一個充滿愛意的眼神,自己走上前來,靠近她臉龐,仔細揣摩了無數遍,才淺淺溫和細語,“想不到,梅殿主如此愛惜美人。這臉上,那樣重的兩道傷疤,他竟是沒用一月的時間就讓它恢復如初了,果真是梅殿主。這對白小姐的情意,也是由此可見,感天動地啊!”
紅唇妖嬈豔麗,花瀠泓玩著手裡的鬢髮,似是嘲諷似是讚美的話語陰陽怪調。眼睛裡無一不流露出的囂張得意竟是要溢位了面龐,令人害怕。
白霖霜的腿軟了軟。不是因為害怕,只是因為心涼,心傷。她以前怎麼也不會想到,面前美如花仙的女子心如蛇蠍。她永遠也忘不掉,她一鞭鞭抽在她身上時那種猙獰陰冷的眼神,像是要將她千刀萬剮似的。明明多好的一個美人,現在看起來,確實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兩世所見,她是她第一次見到的,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心底記憶難免太過深刻了些。她也不會想到,那雲滄人人稱畏的戰神,竟然會喜歡這樣一個女子。分明,他所有的動機,他所有對她做的,她是傻子也猜得出來,他是喜歡她。
難道是因為這張臉嗎?她與花瀠泓如此相似,把一人當做另一人,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為什麼會有種痛失所愛的悲痛呢?
是人本性的佔有慾嗎?如果認定是完全屬於自己的東西,忽然有一天,不再屬於自己,那是不是很痛苦,很絕望,很不甘?她不知道。她捏著手裡的袖子,語氣清冷,回答,“花小姐謬讚了!別人對我的情意真不真,不用別人來置喙。反倒是你,苗疆一夜之間傾滅,還有如此興致談情說愛,深夜與人幽會於此,這等魄力,確實令人欽佩!”
她現在恨不得將自己所受的傷紛紛還回去,只是向來有的冷靜沉穩剋制了她的怒意恨意,她才能這樣平和地和她說話。話中帶刺有幾分,她也無法掌控了。
花瀠泓忽然微微貼近她耳邊,眼波中無數不甘與恨意交織,帶著惡意的交織,聲音陰冷可怕,低聲說,“苗疆覆滅又如何?我與他的婚約之事,可還是沒有作廢!我和他,還是會成親的。以後他會護著我,愛著我,直到白頭。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會將他們撫養長大,多好!
白小姐,你不會以為,他喜歡你吧?其實,他之前對你的好,都是因為我啊!誰叫我們倆有著如此相像的容貌呢?他只是誤把你當成了我呢!哈哈,現在你可是知道了?這一切,都只是你的胡亂猜測,他呀,在乎的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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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隨著花瀠泓的話語聲一寸寸剝離,一寸寸碎去,又一寸寸冰涼回緩。果然如此!是她的錯覺嗎?這樣也好。
直至生死入眼簾,方知情字乃是貪。真的如此!塵隕大師一語道破,還未開始,便已結束。
她忽然笑了,明眸皓齒,絕世無雙,額間的梅花似乎活了過來,“花小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你說的那一切純屬是你個人揣測。要說相貌,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是上天賜予的,無法改變。哪裡會有什麼把誰當做誰的說法?你與寒世子既然如此相愛,如此情投意合,也有皇上的賜婚,那就在一起呀!我作為一個外人,並沒有多大的興趣知道!
如今我是未來的太子妃,是既定的事實,你說的那些,全憑你自作多情。我的事,白小姐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她忽然也湊近她耳邊,用內力傳音道,“別人迫切想要的東西,我現在不稀罕!也許,你視之如珍寶的東西,在我這兒,不值一提。我白霖霜喜歡的人,別人也是想奪也奪不走的。鞭笞之仇,不報,難做人啊!”女子唇邊的笑意蔓延到了眼底,像是十里梅花高潔綻放,芬香十里,旁邊站著的兩人紛紛愣住。街燈照耀十里通明,也襯得女子容顏清麗,美得無可挑剔美得禍心。
明明是兩張非常相似的臉,偏偏,此時笑起來的人更加明豔動人。墨霏極少見到她笑,如今還是頭次看她如此展顏。心中疑惑震撼的同時,他越發覺得事情的不妙。
她猛地拔出墨霏手中的劍,就向花瀠泓刺去。餘光裡卻瞥見那道黑色身影往自己而來。在她的劍剛抵達花瀠泓的心臟時,那道掌心離自己只有一寸之距。三道目光同時落在自己身上。顯然,她是處於下風。要麼與花瀠泓玉石俱焚,要麼就是放棄這個報仇的機會。她看向面具下那雙眼睛,冷厲危險,銳利,鋒芒畢露。同樣是冷得過人的氣氛,同樣是一臉恐怖的面具,然而,不是同樣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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