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未必能看清那人的模樣,顯然修為是在她以上,何況圍住他們的自己人呢?那道墨色身影卻是望了自己一眼,也閃身離去。她深吸了口氣,待適應這突如其來的不適後,就往墨霏走去。可就在這時,那狼狽不堪躺在地上的人卻站起了身,跌跌撞撞地退了幾步,悲傷愧疚而道,“別過來!”
他再是往後退了幾步。沒有自己的命令,周圍的人也只是靜靜地用劍指著墨霏。他忽然滄桑悲感而笑,嘴角染著未乾的血跡,似是痛苦似是掙扎,又帶著幾許的遺憾不安,“小姐,是屬下辜負您的信任了!”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本是苗疆人,從小就被苗疆訓練成暗衛,後來被派來潛伏在小姐的身邊,以備不時之需。我也已經習慣了做一個不忠不仁的叛徒了。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漸漸為自己的身份和使命感到不安和抗拒。命運從來都是掌握在別人手中,我也始終是一枚棋子,儘管我不願如此。小姐應該是早就已經懷疑我了對吧?不然,剛才來之前怎麼會對屬下下藥,控制屬下對付花小姐呢?小姐或許不知道,苗疆人生來就被服了一種藥,形成百毒不侵的體質。雖然小姐醫術毒術高明,那藥也只是讓屬下失去神志不到幾許。
呵呵,如今,屬下背叛了小姐,枉費了小姐這麼多年的栽培和重視,也再無顏面去見墨泠和幽韻,更無顏面對小姐。如此,只好……”
她看到了他慢慢往後退去,她也跟著漸漸往橋邊走去。她清晰地瞧見,他的眼角蹦出了一滴淚水,那麼悲愴,那麼令人心傷。夜色太過朦朧黑暗,世人看不清好與壞,正確與錯誤。也許選擇於他,不過是相互折磨而已。他行到了橋沿。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她預見了他的想法,口中嘶吼出聲,“墨霏,不要做傻事。既然你逃脫了我的控制,還能傷了花瀠泓,就說明你沒有背叛我。就算是臥底又如何?
人生來,就有自己的使命。可是,為何不能等等,再跟天鬥一鬥呢?”
可是他想要鐵了心地去死。聽到她這些話,他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反倒更加愧疚與自責。雲想容背叛她,他背叛她,他不知道她內心是有多少的悲涼與心痛。他只知道,他這樣做,另一個人一定會恨極了他。她的身上,還有自己主人留下的傷痕呢!她又怎麼會原諒,一個背叛了良知,背叛了小姐的人呢?
眼邊那滴淚水緩緩落下,滑過面龐,滴落在了地上,很快消失不見。他忽然冷靜了下來,慢慢伸手從自己懷中掏出一顆藥丸,輕輕開口,“小姐,請告訴幽韻,對不起,是我辜負了她的信任。”
語聲才剛落下,他就將那藥丸吞下,往湖中一跳,她飛奔而去的身影卻被半空中炸開的場景嚇得停住。那完好無損的人就在那麼一瞬間,化作碎末散在了湖中。
其中一個蒙面人忽然拉下遮面,正是獨孤勍。他迅速上前,站在她身旁,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臉色,試圖安慰,“主子,既然這是他的選擇,我們就應該尊重他的決定。也許,現在這種做法,才是最好的解脫。他活著,要麼就是被花瀠泓殺死,要麼就是,帶著悔恨和愧疚活著。
或許將來會有變故,但他等不到了。我們能做的,就是隨事而為。莫強求!”
他從小便無親人,懂得人情世故後就是殺手,除了自己的主子,並不懂什麼是同情和心軟。凡所有者,皆是命令。他不懂怎樣去安慰一個傷心的人,只是會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做些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換個角度來說,這何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小舒為他而死,也不能撼動他的情緒分毫。死了的人,遠比痛苦活著的人更好。對他而言,確實是如此。
只是,他如今,也不想死。人有了想守護的東西,就會貪念,就會不想離開,就會想要離喜歡的東西更近,越近越好。凡是遇到與這東西有關的一切就會失了控,無所避免。剛才那一眼決絕誓死,他能感受到墨霏內心的解脫和輕鬆。他從他最後的那句話,讀出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深深的喜歡,卻在兩路分歧時有再無可能的絕望不甘,也或者是——無法道盡的訣別之情。既然不能在一起了,既然人生再無光明相伴,生死而言對比,死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他也有這麼一日,他也會如他那般選擇。
她靜靜地待著不動。她聽見了他說的話。
這麼久以來,墨霏他們陪在她身邊尚久,沒有感情是假的。只是,對於無法走近自己內心的人,她的感情往往沒有想的那麼熾烈深厚。
只有真正在乎重視的人,才能傷自己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