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實的茅屋在寨子裡上下浮動,他這是第一次有這麼從這個角度安靜地留意過這片地方。
只是,忽然間的模糊與晃動讓敬乾覺得很不自在,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才見那幾處冰雪覆蓋的房屋頂上原來是一群野狐在覓食。
“天殺狼啃的,嚇死我了!”
懸著的心落地,他放鬆一笑,繼續繞著山樑子上去。
山陰在黎明的時候那些野物就已經復甦,敬乾已經習慣了這裡的一切,他輕車熟路順著那條陡峭的路走下去。
到了封洞門前,石壁上仍舊還有一些未撕除的符咒,他迅捷提氣拔出了刀,一刀便將符咒連同洞前的碎石全砍落在地上。
不知道為何,只要這把刀握在手中時,他才會覺得更安心些。
嚴苛的環境裡必生出兇悍猛獸,其中的造化定由事實來定,馬敬乾之所以留在這裡是因為他心中充滿了憤怒,只有在這冰天雪地中他才不會妄負過去的愛恨情仇。
當日千家寨祭神會中只路過一次這個地方,誰知今日這裡終將成了他的臥榻。
寨規在那場大火之後慢慢消失,沒有人說這是不對,也沒有人說這是對的,總之封洞揭開了符咒再沒有覺得這是犯了大忌,理所當然的無視讓他成了這裡的一頭“狼”。
狼的天性不是孤獨,而是以群相伴,可是憤怒與斥責填滿了心臟就只剩下尋找食物的本能了。
他何不妄想失去的東西能夠回到身邊,只要還是清醒,馬敬乾就不敢閉上眼睛。
洞穴裡一顆發亮的石頭是他平時的“臥榻”,不堪的過往總在一個人的時候竄上心頭。
漆黑的封洞裡靜悄悄,忽然他噗嗤一笑,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
笑到聲音開始感嘆,那雙已經柔軟了好多的眸子又變得十分凌厲。
“一去岷城故地才知道歲月已去一載。睜著眼數著石頭,好似過得非常快,閉上眼回首過往,又好似時間如飛梭…”
封閉的自己,塵封的山洞。經受萬般折磨,人生已去大半。
馬敬乾頭一擰沉沉地倒在了石板上,然後再長嘆一聲扣下了洞壁上的石片緊緊捏住,直到手指縫裡開始流出黏糊的血液他才安心。
已經無數個日夜過去,手上老繭與傷疤模糊交織在了一起,可他終究不忘以這種形式給自己一個不回望的理由。
痛楚可以叫醒軀體,傷疤可以叫醒靈魂。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在這一年的時間裡練成了隔步覺知。哪怕在夢裡,只要有一蟲一葉飛過都能叫他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