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柳一江看著桌子上的畫像,京都的繁華勾勒兩邊,站在中間的女子側身而望。風帶起的髮絲與天光相迎,女子看起來些許疲憊,一手抓著一個翠綠的玉扳指,一手纏著滲血的手帕,臉色是年幼的驚驚豔豔,眸光卻凜冽,畫裡的人抬眼一望,凝固了時間,一眼萬年。柳一江突然紅了眼眶。
“你真的很像青訶,不笑帶威的眉眼,不語顯得凌厲的臉,還有不散濃郁的幼年感。當年怎麼會不顧一切將她接回?對她編造的武林遇害身世深信不疑?甚至願意為她拋下柳家幾世的積累,願意背上不忠不孝不可饒恕的罪名。一心只願與她一起?”柳豔東滿心困惑,想了十六年也沒能明白。
柳一江看著畫像,柳豔東看著她,“可母親竟以死相逼,我可以為她而死,卻不能讓母親因她而去,我千辛萬苦幾面為難將她娶進家門,母親彌留卻說她是妖女附身,最會蠱惑人心,還以為自己是心甘情願。說只要關於她我就像失了心魄。
呵呵。。。
朝堂,母親,還有得知我已嫁娶不願理我,甚至想離開的青訶。我很生氣,我又憤怒,我不能讓她離開我,我將她軟禁在我的院子裡,而我歇在書房。這一切,還是讓我覺得是安寧的。
我可以趁她熟睡去看她,靜靜的待在她身旁,我想母親說的其實在理,我那時是真的身心皆繫於她,心甘情願滿腔暖意。
直到,直到查出她是神女。歷任只要嫁娶都是皇家之人的神女,是不能私自與人通婚的,要麼終生不嫁要麼居於後位,除了皇家也無人敢娶。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若娶神女就是覬覦皇位。知曉她的身世我自是不信,我去問她。
她臉色青白眼眶微紅,可眼淚就是瀰漫在她眼眶不落下。我那時看著她沉默忍淚,雙眼恍然,我只是在想為什麼要忍著?
你哭我就擁抱你,我就和你一起死。我想問她,我這麼喜歡於你,你願不願意與我同去?
可那眼眶的淚就是不落下,它就是不落下,我們站了那麼久,久到我覺得自己倒地就是安葬,它也沒有落下。
她一直沉默,倔強不語。我多想擁她入懷啊,我都感覺我的靈魂是擁著她的,只是肉體僵化屹立一旁。
那時,文官沒有一兵一卒,若有,我想我逆反的心不會消下。
那天之後,她去了青微觀,我未阻止,我感覺和平日沒有不同,我一樣秉公,一樣思量,一樣,想她,我覺得她還在院裡,只要我去她就還在那裡。可我就是不去,不去。
表妹不知為何,竟然告訴我她有了身孕,再有三個月就是臨盆,且身體極差,撐不過半年。
我極為震驚,她明明就在小院,她明明是個身體那麼好的人,怎麼就有身孕呢?她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我會不知道?我們只要冷了一陳子而已,不久的,不久的,就像在昨天,昨天而已。
我不相信,我去小院,可院子裡什麼都沒有,沒有她的身影沒有她的衣物什麼都沒有!我看著落了灰的小院,我覺得我應該只是做了一個夢,夢裡我愛著一個女子,她很美好,我愛極了她。愛極了她。”柳相娓娓道來雙眼無淚語氣虛浮,他低頭專注的看著畫裡的女子,她走後,他不敢想她,他沒沒畫完一副畫,他都不看,他都收起,他看到喜愛的手帕他都攏來,他也不多看,他都收起。
他也不多看柳一江,她很像她,太像了,像到他以為自己出現幻覺。青訶。。。
“爹爹。。。”柳一江淚流滿面,悶聲開口又不知如何安慰。
“江兒先回去準備吧,爹爹想再坐坐。等下就來接江兒。”柳相看著畫像沒抬頭。
“嗯,爹爹。。。”柳一江擦乾淚出門。
“小姐,這是茶包你敷敷。。。”善若體貼的遞給柳一江,沉默下來。
柳一江茶包遮眼,立在原地。爹爹這麼愛孃親,真好。
“小姐,相爺是極為喜愛小姐喜愛小姐孃親的。可天命之女本朝也只出過三位而已,凡天命之女選定一國,此國定是將繁榮昌盛免於災患,天命閣在這天下間如同神令,是不可能由著小姐性子來的。”善若看著悶悶的柳一江循循。
“我知道了,回去梳妝吧。”
正和幽帝大婚,前皇后早已在天命之女出世時退居妃位。
浮付玄歷一月正日,正和幽帝迎娶第十四任天命之女柳一江。普天同慶,國門免鑰迎客三月,免稅三年,正和帝都紅綢鋪遍,明珠相鍥,繁華無晝夜,華麗如天宮。
“小姐,你這大婚奢華的前所未見,都不知讓人如何驚羨了。”善若看著鏡子中梳妝起來,豔絕天下姝色無雙到不敢多視的臉,真是覺得這場繁華只她配得上。
自書房之事沉寂下來,顯得清冷深邃又薄涼入骨得如同神祗,一江小姐真是如墨綠翠子色的淵譚般讓她奇怪又著迷。
“嗯。”柳一江用視線勾勒鏡子里正裝的自己,轉頭看向站在身側的善若一本正經的說,“善若,我這樣是不是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