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嗓音沙啞卻不失鏗鏘,緋袍烈烈,盈著斑駁的細雨,氣度清華,宛若挺立的孤松。
然而——
“可章大人若無切實證據,便無權扣押我,不是麼?”
男人抬起頭,嘴角牽起一抹笑,含情的眉眼染上的春雨的涼,顯得格外陌生。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說罷廣袖一揚,剩餘的紙錢盡數落入火盆中。
風起時,他卻轉了身,兀自消失在雨幕裡。
未時,雨霽天晴,泥土芬芳。
初春的新雨過後,老舊的茶樓煥然一新,青磚黛瓦愈顯古樸。
軒窗之下,一青衣男子正手持秘卷,倚窗品茶。
嫋嫋茶煙穿過他高挺的鼻樑,妖嬈的眉眼,點綴在羽睫之間,美得似一副繾綣的畫。
“陛下,太……”
康婁的聲音打破了這般綺麗的畫卷,他頓了一下,旋即似是意識到什麼,改口道:“章大人到了。”
黎靖北睨了他一眼,手中書頁未動,“還不將人放進來?”
康婁應了聲“是”,轉身去門口接人了。
唐瓔到時,黎靖北正和張己說著話。張己看到她後,微微一愣,隨後識趣地退了下去。
“你昨夜……”黎靖北顯然也注意到了她,狐眸微閃,隔著水霧,眸中的情緒教人看不真切, “沒回官舍?”
男人的語氣中透著心疼,唐瓔有些疑惑,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瞧,卻見自己風塵僕僕,緋袍褶皺,補子上凝滿了早春的朝露,鞋履上的厚泥也只有京郊才有。
她這模樣,顯然一宿未歸。
“嗯……”
唐瓔不用看也知道,此時的自己定然面色蠟黃,滿臉倦容,一時不由有些羞赧,遂微微側開臉,清聲道:“我在田老夫人的墓碑旁……見到了陸子旭。”
言訖,似是不欲多言,隨後話鋒一轉,彎眸揶揄道:“陛下這招調虎離山玩兒得妙啊。”
女子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令黎靖北微微一頓,他放下案卷,卻並未多問,只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後讓人叫了水,親自幫她寬衣。
阿瓔就是這樣,凡是遇上極為神傷的事兒,總是習慣以迴避的姿態來應對。
——她的行為並非針對他,這是她處理情緒的一種方式,無需他來幹涉。而他要做的,唯有陪伴與守護,一直守到她願意主動傾吐的那日為止。
唐瓔並未察覺到他的心緒,只低著眉,兀自盤算著接下來的打算。
黎靖北留守建安的計劃她昨夜便猜到了。她更清楚,天子禦駕親徵的決策並非一時興起,反言之,那是他全面反擊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