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有私心。”
唐瓔皺眉,尚未來得及細問,卻聽他又道:“拙荊回來了。”
墨宅門口,首輔家的馬車將將停穩,一襲貂絨點梅墨裝的女子掀開車簾,容色嬌妍,眉眼含笑,身段如桃枝般纖瘦窈窕,正是鐘謐的女兒鐘令姝,亦是這墨宅的女主人。
鐘令姝三兩步躍下車,抬頭便喊——“夫君,我回來啦”,卻在看見唐瓔的一剎笑容猛滯。
墨修永點點頭,對愛妻的熱情沒多大反應。唐瓔卻懶得同她周旋,道了句“告辭”後便轉了身。
行至門口,身後的男人似乎想起了什麼,疾走幾步追了出來,聲音沉寒如鐵,“你莫忘了……”
他停在她眼前,眸中透著前所未有的認真——
“裴序乃家中獨子,其下並沒有弟弟。”
唐瓔聽後大震,隨後深鞠一躬,大步離去。
這趟墨宅之行尚算順利。幾番博弈之下,墨修永的態度雖然始終模稜兩可,但他最後的那番話,令她對裴序身份的猜想又産生了動搖。
是啊,裴序若是家中獨子,又是哪兒來的弟弟給劉友贈送“古籍”?還能順道將那製毒之法“夾帶”給他?
未時,風雪驟停,煦陽始露。
唐瓔抬頭望了望天,忽覺壓抑已久的心終於迎來了一絲久違的雀躍。
——雖說錦衣衛的那名叛徒,或是那幾名叛徒的人選依舊毫無著落,可墨、裴二人若然與禁毒一案無關,便也很難同齊、傅一黨扯上幹系。由此,她心中的巨石也算落下了大半。
明日便要啟程興中,唐瓔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京郊的演武場看看。
關於招安一事,天子始終對外秉持著強烈反對的態度,是以知道這件事兒的,除了她和天子本人外,就只剩下姚半雪和周惠二人了。
既是秘密招安,練武的場地自然也不能打眼。
為了不引人察覺,天子考慮再三,最終將場地設在了京郊的演武場。
以郭傑為首的盜匪頭子被朝廷秘密收編後,黎靖北為他們新建了一支營,賜名“石安”,令周惠為總兵,郭傑為參將,隨後又將京郊山水最好的一塊寶地劃給了他們,便是唐瓔眼前的這塊。
演武場不大,姚半雪曾來過幾次,她卻是頭一回來。
甫一入門,便聽那盜匪頭子的粗獷之聲裹挾著冷風傳來,寒厲而渾厚——
“你這小娘們兒,趕緊給爺下來!老子不打女人!”
抬首望去,武臺的最高點立著一名女子,手執銀劍,眉目清秀,纖弱的身軀卻立得挺正,面色微微有些泛紅,一雙似水的柔眸中透著堅毅,正是數日不見的周惠。
聽了盜匪的威脅,女子將長劍橫貫在地,梨渦處揚起一抹淺淡的笑,不甘示弱般反喝道:“郭傑,我乃陛下親封的總兵。你一個參將,豈敢對我不敬?!”
這反應倒讓唐瓔有些意外,短暫的驚訝過後,旋即露出欣慰的笑——
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臺下的郭傑大為震驚,隨後怒色頓起,掄起一把斧錘就要往高臺上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