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明白了什麼,隨後又將目光轉向昔日的兄弟們,“你們都……”
其中一人哽了哽,悲憫道:“薛傻子,司馬相如的夫人……是卓文君啊。”
另一人接著道:“還有香山居士的那首詩,是‘五陵年少爭纏頭’,不是‘爭饅頭’,這都能記錯,薛四你啊,大概是真餓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跟著點頭附和。
薛四聞言眼眶一熱,眸中淚水奔洩而出。
“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他無奈地笑了笑,“這樣也好,似我這般躲在寨子裡混吃混喝的騙子,死了便死了......兄弟們便不要覺得惋......惋惜了......”
匪幫不養閑人,這是老大立幫之初所定下的規矩。匪幫又缺文化人,他當年便是憑著所謂“秀才”的身份才在寨子裡有了立足之地。
原來,兄弟們都知道。
在那個糧資匱乏的年代,他們得知真相後不僅沒趕他走,反還願意縱著他胡說八道,留他一口飯。
此恩,他薛四,永生難報!
意識混沌間,不知是誰低語了一句——
“薛四,你可別死啊……”
老大似乎也跟著說了些什麼,那聲音很小,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離他越來越遠。
隨著胸腔內最後一絲氣息被排空,他忽覺五感盡失,身體也越來越輕。
他好像……再也無法作出回應了。
霎時,一輪赤亮的金烏緩緩升起,融融金輝沿著宮殿的琉璃瓦傾灑而下,落在眾人的衣衫上,和煦而柔軟。
他終究沒能捱過寂靜的長夜,死在了黎明前的黑暗裡。
赤光下,郭傑俯身趴在薛四冰冷的軀體上,肩背抖動不止。周皓卿突然走到他身後,眉宇微垂,嘴角彎成一個誇張的弧度。
他沉默地盯著眼前這位破了他最後一道防線的男人,鷹眸中湧動著瘋狂。
“我說過了,你會後悔的。”
此言一出,郭傑拔刀暴起,刀尖直指周皓卿,卻很快被他反手製住,三兩下奪過刀柄,將開刃的那一側反抵到了郭傑的頸側。
千鈞一發之際,一柄長槍橫摜而來,三兩下將周皓卿連人帶刀掀翻在地。
盛光下,天子牽著朱袍女官的手緩緩踱到他跟前,玉容出眾,氣質華然,神情間卻滿是不屑。
“多年過去,武功還是沒點兒長進,廢物一個。”
他凝視著臥倒在地的亂臣賊子,狐眸微凝,滿眼都是嘲諷。
“如此德不配位,當初這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朕就不該讓你來坐。”
周皓卿大怒,“你……”
他平生最恨別人拿他的武學造詣說事兒,那曾是他最引以為傲的東西。
然而,天子似是有所感應一般,只一個勁兒地逮著他痛處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