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為既得利益者,就不該在奪人所好後又耀武揚威,就連方才扶他起身的姿態都充滿了挑釁。
一時間,氣氛陷入凝滯,雪幕中似有暗流湧動。
察覺到兩個男人之間的刀光劍影,唐瓔不免有些尷尬。
她輕咳一聲,無視某人不虞的目光,朝著面前的男人投以禮節性的一笑。
“墨大人,好巧。”
墨修永微微垂眸,故人眉眼依舊,神色間卻透著疏離。
他忽覺胸中怒氣頓消,心口彷彿被人挖了個大洞,空茫中只剩虛無。
看來……她是真的不在意了。
只是須臾,他又徹底穩住了心緒,斂衽朝唐瓔作揖——
“見過章大人。”
唐瓔亦回以一禮,抬頭看向漸明的天色,啟唇提議道:“張己還有半個時辰到,我欲隨陛下去客棧休息,墨大人可願同往?”
此言一出,黎靖北是徹底坐不住了,眼尾微揚,一雙長眉皺得老深。
“阿瓔別鬧,墨卿近日公務繁忙,我們還是……”
話還未說話,卻被墨修永低眉打斷,“遼地天寒,客棧和暖,是故下官以為章大人此議甚好。”
言訖,黎靖北一張俊俏的玉面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與此同時,墨修永的嘴角悄悄勾起,如春風拂面般醉人心魄。
唐瓔扶額,倚在立柱上默然嘆了口氣。
她心裡哪兒會不清楚,若邀墨修永同去,必會惹得黎靖北會不悅。
可孔玄畢竟是莫同的忠僕,而墨修永又是莫同的養子。如此特殊的身份,若馮高氏所言非虛,用他來引蛇出洞再合適不過。
想到馮高氏這些年來喪夫的煎熬,以及她不遠萬裡求告建安的艱辛,她只想讓孔玄盡快伏法。
一路上,氣氛持續僵持著。
兩個男人的狀態都很壓抑,各自低頭走著自己的路,腦中不知在盤算著什麼。
唐瓔則出神地想著莫同的目的——
據墨修永所言,莫同乃心懷天下之人,然馮齡的死又確與其脫不開幹系。
她實在很難相信,以“與其名垂千骨,不如造福一方百姓”為信仰來訓導孩子的人會是蠹國殃民之徒。然而她想不明白的是,那個早已位高權重,又深受太祖皇帝寵愛的錦衣衛指揮使為何要在他的風燭之年整這麼一出。
他若愛財,斂財的手段千千萬,而打劫善款、殘害忠良恰是最為愚蠢的一道。風險大、回報小不說,稍有不慎,還會害得自己聲名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