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靠在軟塌裡的男人,月白色的裡衣鬆垮地合在身上,披著件黑色大氅禦寒,他右腹處,似有輕微血跡透出來沾在白衣上,刺目扎眼。
他臉色灰白,眉眼間可見羸弱氣息,卻也是灼灼韞玉暫時蒙塵,風華不減半分。
晨風輕聲靠近,在榻側輕喚了聲“大人”。
榻上閉目之人沒反應,晨風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正欲上前探看時,被冷千語伸手阻止。
“他應該是睡著了,讓他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來。”她小聲說罷,轉身就出了裡屋。
看看吧,小愛同學非要她來,大半夜跑過來作甚,正常人都要休息,首輔受傷了更需要靜養,現在把她帶來,是想全世界都休息唯她一人獨醒?
她才不是傻子。
可人還沒走出堂屋,隨後跟來的晨風已攔在了她身前。
“阮夫人不可以離開。”晨風沉聲說著,臉色十分難看。
冷千語急不可耐要走的行為讓他生氣,村民說的一點沒錯,懶,懶死。
冷千語一臉‘真誠’跟他講道理,“你看啊,你家大人還睡著,我家那頭也得交代交代,你就讓我回去一趟,等大人醒了你再過來叫我。”
晨風更是一臉真誠,就是手指忍不住把玩劍鞘,“說來說去阮夫人還是不願幫忙?大人現在的處境你可全看到了。”
冷千語看著劍身就要從劍鞘裡整個拔出,嘴角抽抽。
“幫,說了幫就幫,呵呵……”
看吧,在她家門口時晨風可不是這副模樣的,果然上了賊船後,誰都別想全身而退。
“很好,”晨風爽快將劍收起,唇角淺淺一勾,“屬下有要務需離開三五日,這幾日就全拜託阮夫人,屆時請還我一個完好的大人。”
“哎,你這話……”冷千語正想跟他掰扯責任,誰料眼前人腳尖一點地,如鬼魅一般眨眼消失了。
若不是見過他施展輕功來去如風的英姿,她就要被嚇尿褲子。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破鏡都不能重圓,你家大人如何完好?說稍有起色還好聽些……”
“咳咳……”
一道虛弱的咳嗽聲打斷了她的絮叨,冷千語嘆了口氣,將堂屋大門關好,躡手躡腳走進裡屋。
男人還閉目淺眠著,那聲咳應是身體不適無意識中發出的。
冷千語鬆了口氣,視線在屋裡轉了一圈,才發現這屋子雖與王家村民舍構造一樣,但內部裝潢卻講究很多,屋子乾淨整潔,窗子有窗戶,屋裡床榻具備,還有一個嶄新的雕花衣櫃;屋中間生著炭火,上面架著一隻鐵壺,裡面燒著熱水,再看那人軟塌邊,整齊放置著一些茶具,最右側有一捆藥包。
她上去將藥包拆開,裡面的中藥材在她一個外科西醫的眼中自然認不全,但清熱止血的藥材大致上還是能分清一二。
蕭祁域在她進到房間裡時已經醒了,見她沒有多餘舉動就隨她東張西望。
晨風心思還是欠點火候啊,自他受傷鎮上客棧變得不安全後,晨風想到了將他轉移,但難道就只想到王家村這一個遠離是非之地?
還有這阮冷氏,晨風是怎麼放心將他託付?
這廂,冷千語思忖的視線瞟完四周實在沒啥好看的了,才盯上蕭祁域腰上的傷。
白衣上的血跡似有蔓延。
她猜想蕭主僕一向有隱匿身份與行蹤的習慣,許是跟大夫也沒有說實話,這些藥開了也只是中規中矩吃不死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