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允低低笑著:“隨時歡迎。”
眼瞼話題扯遠,江流斂了笑意,從袖中掏出腰牌遞給他:“沒曾想,挽月娘子與何千盛倒是有過一段交情。”
李承允眉心不易察覺地一動:“我那日隨口提起,不過已是陳年舊事了。”
江流笑意淺淺:“我聽說他們近日似乎沒了往來,便想請挽月娘子來府獻上一曲,順道探一探何千盛的近況。可惜,這等人物若我親自邀請,恐怕會落人笑柄,還需殿下出面才是。”
李承允目光微斂:“你今日突然關心起何千盛,意欲為何?”
“我怕呀。”江流將扇子搭在是桌上,撐著胳膊湊近:“何大人近期行事隱晦,卻又暗中頻繁插手朝中之事,實在令人難測。我不明白他為何屢屢看姚家不順眼,但想必皇上已是輕信了他。”
江流頓了頓:“他若有心要姚平川死,皇上必派你去平北疆。”她悽悽嘆了口氣,手指輕輕勾住李承允的衣袖:“到那時我該怎麼辦?端寧又該怎麼辦?”
“女子在這天下本就無權無勢……”江流說著說著,就要落下淚來。她抽出手帕,哀哀地看了李承允一眼:“朝局風雲詭譎,我怕呀……”
李承允喉結微動,目光落在她濕漉漉的眼眶裡:“我去請何千盛。”
江流收了手帕,將淚意藏回去:“王爺對我最好。”
李承允緩緩起身,自她身後走過。江流一頭烏發輕垂在肩側,簪子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李承允伸出手指欲要觸碰,卻又在半途收回。
江流啊,江流。你的眼淚若真是為我而流,此番種種也算無憾。
李承允苦笑一聲。這點心思用在別人身上,他要誇江流聰慧果決,可偏偏、偏偏所有的算計都是指向自己。李承允手指隔著一層空氣輕輕拂過江流的發絲。
你當真盼著我死嗎?
李承允垂眸,掌心的腰牌用力攥緊。或許是那一句“王爺對我最好”的語氣太過自然,像是真的發自心底,又或許是一杯溫酒入胃,腦海裡混沌一片,如今眼前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他都看得不真切。
江流從未坦誠示人,她的笑容、眼淚、甚至柔情都是面具。可在這場看似荒唐的棋局裡,他甘願看不透她的偽裝,也甘願做了被戲弄的棋子。
李承允站在原地,無端想起了孝仁帝的話。
罷了。
他想。
若真如此,我便認了。
……
一陣風飄過,石桌上放著的葉子落到地上,江流撿起樹葉,回過頭,見李承允已經走遠了。今年的春天是這樣冷,四月裡仍散發著消不散的寒意。木乙拿著掃把正在清掃院子裡簌簌落下的枯葉。江流伸手將他喚來,問道:“王爺明日可要進宮?”
“是了。”木乙答:“近日朝中不太平,王爺隔兩日就要回宮一趟,我那天聽著似乎是關於北疆的事……”
江流神色冷了下來,半晌,她摘了頭頂的簪子放到石桌上:“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