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晃晃悠悠,吏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督察御史凌漢跟著轎子的節奏打著盹兒。
老頭八十來歲了,老得已經不成樣子。衙門裡的事真有幾分力不從心,無論是精力還是體力都不行了。
前幾日他還給皇帝上了請辭的摺子,臣已老邁,行將就木,不堪使用。若繼為高官,恐怕耽誤國事。
意思就是說,我要退休了,不想幹了。
可皇上卻說,卿兩代之臣,國朝之柱。精神不濟則可抓大放小,朕不強求。如今朝堂,缺的就是卿這樣忠厚勤懇的務實之人,卿莫非要棄朕而去嗎?
拿到硃筆御批,凌漢差點老淚縱橫。
“皇上寬厚啊!”
“待我這老臣真是沒話說!”
腦子中正迷迷糊糊的,轎子忽然停了。
凌漢微微睜眼,“咋了?”
他是河南原武人,身邊所用的下人,也都是河南人所以一開口就是河南話。
但,不等轎子外頭的下人說話。耳朵之中驟然傳來數十聲,熟悉的鄉音。
“凌老大人,給俺們這些後生做主啊!”
“凌部堂,咱們河南人讓人欺負慘咧!”
“咋回事?”熟悉的鄉音,還有外面的叫屈喊冤,讓老邁的凌漢頓時鬚髮皆張。
世人最是護短,尤其是這等做了大官的人。無論他們在京如何權柄滔天,但終有一天是要落葉歸根的,迴歸於鄉土。他們是家鄉人仰仗,同時也是家鄉的代言人。
“老爺!”管家貼著轎子說道,“一群咱們河南計程車子把路攔住了,說有委屈!”說著,頓了頓,“後生們都跪著呢!”
“落轎!”凌漢吩咐一聲,隨後也不用人扶著,緩緩從轎子裡下來。
士子當街告狀,凌漢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定然是驚天的大事。
天下,能把讀書們逼得告狀的事,可不多。
河南計程車子劉漢宋打頭,數十人跪在長街之上,周圍已有不少百姓閒漢圍了過來。
“老大人給俺們做主呀!”
一見凌漢,這些士子們哭聲震天,磕頭不止。
凌漢繃著臉慢慢上前,“咋咧?都哭個球,起來好好跟老夫說話!”說著,看看領頭的劉漢宋,“後生,你叫個啥?”
“回老大人,學生劉漢宋,商丘舉子!”劉漢宋哽咽開口,“學生祖父從新鄉遷至商丘,祖籍所在之地,距離老大人鄉梓不過百里!”
“唔!老鄉!”凌漢笑笑,然後猛的一頓,厲聲道,“是俺的老鄉又咋?光天化日攔老夫的轎子,成何體統?身為讀書人,如此孟浪,是何道理?有冤屈?大理寺,督察院去不得?非要攔著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