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做李泉的黑臉披重甲漢子,為聞人亨豫跟霍鳳康找了五位關廣城現存的最好的大夫。
五人鬚髮皆白,明顯在關廣城起義的過程間受到了極好的照顧,人人紅光滿臉,只是精神稍顯萎靡。
霍鳳康扮演了一手親民的州牧形象,強忍著傷痛,對五人噓寒問暖。
“賊寇大亂關廣城,你們有沒有受到危害?”
“回州牧老爺的話,他們對我們還算可以,不曾少吃,不曾少穿。”
“嗯,那就好,算他們有點良心,知道你們五位老人家,是關廣城德高望重的醫師,沒有下毒手。對了,許天力這賊斯,冒充我和聞人將軍命令,膽敢下令屠城,你們的家人可否有所受傷?”
“回州牧老爺的話,義……賊寇把我們藏在了地窖裡,也沒有受到傷害。”
“好!太好了!一飲一啄皆有天定,必然是往日你們五人救死扶傷,老天有眼,才會讓你們躲過刀兵之禍。唉,是我和聞人將軍不曾提前識破許天力這賊斯的詭計,失職!我非常失職!我們原本謀劃的是賊寇只要放下兵器,一律寬大處理,並且既往不咎罪行。”
聞人亨豫頷首道:“南揚州艱難的境況,本將軍亦有所耳聞,這年關不好過啊,能做出揭竿而起禍亂南揚州這等罪大惡極的惡行,不怪你們,全是嶽金龍等人太過花言巧語,蠱惑了爾等,現在,嶽金龍已死,賊寇的諸多頭領,亦是死的死逃的逃,你們接下來便也再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和以前一樣,幸福安穩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
五位大夫數次想上前為兩人診斷,聽兩人說的連續不斷,打消心思,點頭像搗蒜。反正兩位大人物,說什麼,他們都會點頭。
以前的日子過的好不好,州牧跟將軍不必說,他們身有感受,不然,五位在關廣城世代為醫開醫館的醫師,也不會聽聞城內百姓揭竿而起,便仗義疏財,將家中的錢財悉數送予義軍。
“多謝將軍,這世道活著頗為不易了,關廣城又受賊寇禍亂,接下來我們五人定然為城內百姓免費救治,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再與活下來的百姓說,我們有此太平日子,全是州牧以及將軍的功勞,若無二位青天大老爺,我等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官軍不計前嫌,保護、救助無辜百姓,雖是有一時失察,但無礙大局,霍州牧英明!聞人將軍威武!”
“……”
五人儘管挑著好話說,把霍鳳康和聞人亨豫哄的喜上眉梢。
這關廣城德高望重的五位醫館人,照著此刻的話說,配上關廣城新官府在百姓裡的散佈鼓吹,霍鳳康跟聞人亨豫將會被鍍染成一心為民、一心為公的青天大老爺。
“好了,行了,你們心裡明白就行,我和聞人將軍毫無私心,到此攻打賊寇,還不是為了使你們有個好日子過,唉,不必再說了,我們清楚,賊寇佔據關廣城你們受了不少苦,放心吧,我離開後,定會調遣錢糧賑濟關廣城,全力幫助你們安居樂業!”霍鳳康見到五人又要開口恭維,換了句話說,打斷他們,若是趙闕在此聽聞他的恬不知恥、臉皮奇厚,說不準又要給霍鳳康來上一拳。
兩人對自己的傷勢心知肚明,霍鳳康雖說被趙闕打成重傷,以他的實力,還是能保住自身不至於傷了武學根基命懸一線的,不外乎養傷的時間久一些,而聞人亨豫的傷勢比霍鳳康輕許多許多,身體上的傷勢,他不在乎,在乎的是被趙闕打的吞下去的幾顆門牙,現在一說話,漏風的厲害。
而且,太丟人了,令陳悲璨打碎牙往肚子裡咽,身為三品安遠將軍的聞人亨豫,心境到現在未曾恢復,委實丟人丟到家了。
五位關廣城年高德劭、醫術精湛的醫師,依次給兩人號脈,開了藥方,見霍州牧跟聞人亨豫開始閉目養神,匆匆告辭一聲,隨著兩位大戟士,出了這座原本關廣城郡守的府邸。
待那兩位大戟士回到門前,左右站定。
五人結伴而行,身後是五輛官府為他們準備的馬車,徐徐跟著,駕車的馬伕皆是他們的徒弟,幾人之間的談話,倒是不怕被外人聽了去。
“怎麼說?”一位明顯最年長的醫師慢慢開口。
幾人心裡五味雜陳,什麼滋味都有,憋屈、惱恨、憤怒,夾雜在一起,若不是他們年紀大,閱歷足,只怕在霍鳳康跟聞人亨豫跟前,跳腳大罵起來了,然後被拉出去,砍頭,一氣呵成。
“家當都收拾好了,回去之後,老夫便攜帶家眷馬上離開關廣城。”
“如果州牧兌現適才說的話,關廣城比南揚州其他地方更好過一點。”
“好過?滿城亡靈,怎能好過了?我在關廣城是睡不著覺了,害怕一閉上眼,腦海裡全是死去的俠義之輩。”
“走!老夫亦決定了,關廣城絕非善地,待下去,即便逐漸好過起來,良心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