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家的媳婦其實是個好吃懶做的,就天天盤算著哪一天把房子給搶過來,總是變著法子來欺負劉雪杉。
“我媽說了,劉叔叔只有過年的時候回來,那個時候他奶奶就給劉雪杉穿新衣打扮,還讓他住到他爸爸的屋裡,平時就欺負他人好。我也想去砸石頭!”
陸嶼冷笑著罵他蠢,說那砸他玻璃有什麼用,那還不是砸的劉雪杉家麼,你是不是傻?
韓默抿著嘴不高興,說那你有什麼辦法。
陸嶼想了會兒,問:“你爸在公司是做什麼的?”
韓默得意洋洋地仰起了驕傲的小腦瓜,他說他爸爸在“管理好多人”的部門工作,具體的名字沒記住,陸嶼說家裡有沒有聯絡簿之類的東西,韓默回家一翻,還真的從他爸包裡翻到了最新的聯絡簿。
陸嶼抄下了上面劉雪杉爸爸的現在工作地點,回家拿了個數碼相機遞給韓默。
那時的數碼相機將將普及開,韓默家也有,但他爹媽小心翼翼地保管在保險箱裡,只有過年過節或出去旅遊的時候才會拿出用。
韓默萬分小心地接過那臺黑色的小小方盒,滿臉寫著詫異,他那小腦瓜腦容量有限,完全轉不過來,不知道陸嶼要他做什麼。
“你就偷拍他奶奶讓他幹活的樣子,還有罵人的樣子,多拍幾張,劉雪杉睡午覺的時候你也進去照幾張。記住,他穿的越破越好。這部相機還能拍影片,你也可以多拍點。”
韓默花了一個星期,把記憶體卡拍得滿滿的,拿給了陸嶼。
陸嶼讓福伯買了相片印表機,自己在家列印了一百多張照片,選了幾張看起來像是在虐待的照片,還特地燒錄了一張光碟,把劉雪杉奶奶打罵的影片全都給放進去了,還查了字典,在光碟的封面上,認認真真地寫上“家庭暴力”四個大字。
又讓韓默代筆寫了一封聲情並茂的信,信封寫上“劉雪杉的同學”。打包快遞給了遠在北方隧道裡工作的劉爸爸。
半個月後,十二月初的一個平靜的下午,天空開始飄起細雪。劉雪杉穿著像個收破爛的小孩兒在寒風中掃雞屎,屋裡他奶奶正因為一點破事兒扯著尖細的嗓子臭罵“劉雪杉你就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就你娘那樣兒的□□才生得出你這糟心玩意兒”
這個時候,劉爸爸正好提前了兩個多月,沒有通知家裡人任何一個人,踏進了大院。
劉雪杉後來回憶說,他不大記得他奶奶罵了什麼,只是不知為什麼他爸眼淚當場就嘩啦啦流下來。
後來的後來才知道,劉雪杉的爸爸擔心弟弟一家照顧劉雪杉會太辛苦,每個月工資的一大半都寄給了弟弟,那個年代的工程師工資相當可觀,比普通雙薪家庭夫婦倆一個月的總收入還多一倍。
然後寄回家的錢卻一分錢沒用在劉雪杉身上。弟弟一家索性連工作都不找,每個月靠著這筆錢和媳婦二人日日閑著,玩牌打麻將。劉雪杉的奶奶為了省下點菜錢,還在大院裡開墾了菜園,養了雞,劉雪杉上四年級後就一直要他來照料。
原本大院的規定是不能種菜養雞的,劉雪杉的奶奶脾氣特別臭,誰來勸說,她便潑婦罵街一樣扯起嗓子罵,還會鏟起雞糞往來人身上扔,有幾個人試過反對無效後,大院也就沒什麼人再提起,也沒人跟劉雪杉的父親說一聲。
劉爸爸回來的那天下午,陸嶼和韓默蹲在院子的花叢裡圍觀了整個過程,劉雪杉的父親據說是個沉默寡言但卻很溫和的人,但那一日徹底爆發撕破了臉。
結果就是當天奶奶和弟弟一家罵罵咧咧地舉家搬出了劉雪杉家,租了輛小三輪住回郊區的祖宅去。弟弟一家雖然表面上不敢撕破臉,只能陪著笑道歉,背過臉來卻狠狠地朝地上呸了一口。
只有奶奶懷裡的小劉瑞因為要和哥哥劉雪杉分離,哭得撕心裂肺,畢竟過去的數個對於幼兒來說沒有父母陪伴的夜晚,只有劉雪杉哄他乖乖入睡。
那天劉雪杉的爸爸抱著劉雪杉哭了很久,他一想起自己心愛的妻子,內心充滿了愧疚,愛人捨命生下來的寶貝,他卻沒有好好地保護他。
看到陸嶼匿名寄過來的照片、影片和信後,劉雪杉的父親一夜沒睡,他在宿舍裡抽了一晚上的煙,最後選擇了調崗,花了半個月的時間走完了程式。
在外做專案年底分紅獎金來得更多,不出幾年還可能由現在的中層管理位置升至高層。為了兒子,他還是毅然決定回來,安心地做個普通的中層管理人員。
劉雪杉的生活自此發生了質的改變,他記事起一年只能見一次的父親回來了,並給了自己無限的溫柔。他不必再揀哪家的舊衣服穿,有了新衣服新鞋子和新書包,從上到下煥然一新,也不必再做家務,而可以安心地看書玩遊戲。
管理崗位的好處就是朝九晚五,中午還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劉爸爸一手包攬了家裡事務。他還推平了一旁的菜園子和雞窩,給劉雪杉買了長期以來嚮往的腳踏車和滑板車,並做了一個只屬於劉雪杉自己的玩樂間。
他的爸爸竭盡一切努力只想補償他。
終於,那營養不良的小臉也漸漸發起胖來,陸嶼看看那笑起來更好看的小臉,依舊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和語文課本上的漢字纏鬥,並及時對韓默做了一個“噓”的表情。
至於那個五年級的高遠,陸嶼盯他盯了大半個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