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錚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勁,拿眼神詢問沈何啟。
沈何啟抬眼,看向有些侷促、生硬扯開話題的大家。藝術班作為學校最特殊的一個群體,最不缺的就是家境優越和很早就學會如何化妝打扮的孩子,在學生時代好看的人和有錢的人最容易抱團形成一個學校範圍內的“上流圈子”,而且通常有著那個年紀獨有的中二和叛逆,通俗來講就是不好相處,但是這些人很多都曾在高中時代對她照顧有加,再不濟也從來沒有給她使過絆子。
班裡最難相處最兩面三刀的許飛,高中時代一邊自詡和舒怡維是朋友,一邊在背後罵人家半路截走了金錚,什麼難聽的話都罵過。
敵人的敵人是什麼,是隊友啊!
後期隨著沈何啟發育長開,大家對她的種種優待也隨著她的孩童模樣一起消失。人是一種很健忘的動物,再加上沈何啟又格外冷心冷肝,畢業之後便毫無負擔地和高中同學斷了聯系。
最後的那場惡戰中許飛等人有沒有站隊塑膠姐妹舒怡維,沈何啟不得而知。高考前她怕影響心情並沒怎麼關注人人,高考後因為誤會金錚而無心戀戰。
到了多年後的現在,更是對真相毫無求知慾。
金錚身旁的位置坐過來兩個男生,從前在班裡就是活寶型的存在,學習不好天天跟老師鬥智鬥勇,但是關鍵時刻也最有團隊責任感,畢業的時候抱著老師哭的比女生都慘,有了這兩位的加入,氛圍很快被帶動起來,方才的小尷尬被忘了個幹淨,一時間有說有笑好不熱鬧。
全班34個人到場22個,這個出勤率對一場同學會而言已經相當可觀。身處舊時同窗中間,第一次參加同學會的沈何啟發現這感覺居然還不賴,她對所有敬酒來者不拒,也不斷主動和別人碰杯,她有些醉了,觥籌交錯間,她覺得自己回到了她人生中最輕松自在的三年,團結有趣的美術班裡有吵吵鬧鬧的同班同學,一起為電腦課被數學課佔了怨聲載道,為週六下午一個提早放學的通知一起尖叫;學業雖繁重然她遊刃有餘,她是沈耀榮掛在嘴邊的驕傲;生活的壓力尚與她無關,她不必為了幾千塊大洋加班到深夜熬到通宵;等到中午放學,她就可以去咖啡屋買她最喜歡的酸奶慕斯蛋糕,咬一口,滿口的奶油鋪滿味蕾;最喜歡的男孩子就在同一棟教學樓,每天有所期待,快樂更是簡單到令人發指——中午看他一眼,她一整個下午都會很高興。
現在甚至比那時還要美滿。
金錚是她的了。
曾經在夢中都不敢靠近的男孩,她可以擁抱他、親吻他、與他極盡歡愉親密之事。現在他正與她一起坐在她的過去面前,低垂著漂亮的眉眼,細心地為她避開蔥花舀一碗湯。
哪怕幾個小時後等她走出這扇門,她又會冷血地遺忘掉這種感覺,無情無義沒有心力去和任何一個老同學保持聯系。至少此時此刻在酒精的力量下,她感到自己胸膛發熱,快要灼傷,有年輕的力量呼之欲出。
沈何啟記不清自己灌了多少杯酒,思考能力變的緩慢,眼前的人和物開始有重影,她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可她心裡歡喜,情緒磅礴到她幾乎無力招架,只想在酩酊大醉中發洩個痛快。
有過前車之鑒,知道她喝再多也能維持形象,金錚捏住她送到嘴邊的酒杯杯頸:“你醉了。”
“沒有醉的。”沈何啟不肯承認,認定自己只是微醺,手上一個用力想奪酒杯,杯中琥鉑色的液體朝她迎面飛濺而去,她下意識眨眼躲避。
金錚仍是不鬆手,聲音極低沉,有蠱惑人心的魔力:“渣渣,喜不喜歡我?”
她警惕地抿緊了嘴巴不說話,但是一睜開眼,愛意從眼睛裡像泉湧傾瀉而出。
金錚笑一笑,松開手任由她揚起脖頸一飲而盡。
都說酒壯慫人膽,連喜歡他都不敢承認,看來確實還不夠醉。
這是美術班的同學會,雖然其中有不少人金錚認識,但也只是泛泛之交,他沒想著要在別的班喧賓奪主,更沒忘記沈何啟說過讀書的時候班裡許多女生對他有意思,於是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注意力全程放在沈何啟身上,態度足夠疏離,幾乎與他人零交流。
一屋子的人東倒西歪醉倒了一大片,還能獨立正常行走的人不超過三分之一。
金錚扶著沈何啟站起來,又順手越過她去攙了一把她身旁醉醺醺的朱佳飛。
“謝謝啊。”朱佳飛還沒站穩,就伸手用力推沈何啟一掌,沈何啟早就醉成了一隻紙老虎,這一推令她一個趔趄倚到金錚身上才不至於跌倒。
“沈何啟,我再過三個月就要結婚了,你來不來喝我的喜酒?”
沈何啟靠在金錚懷裡,閉著眼睛笑:“祝你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