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崩裂後的散碎木板在江面下游躥,由於流水的阻力速度遞減,並且緩緩浮出水面。
黃梅老頭腳尖如蜻蜓點水,借力後又再高高躍起。
他屈指一彈,恰巧落在指尖的一滴水珠兒彈射而出,接二連三穿過一道道雨線。水珠半空裡彈出數十米遠,沿途留下一條筆直的痕跡。
黃梅老頭伸出手握去,赫然從那痕跡中抽出一柄數十米長晶瑩剔透的細薄水劍,二話不說,朝那宋神宗斬去。
觀補天教門棄徒宋神宗,被數十道實質性劍氣逼退數十米後,雙手於身前結一枚金色符印。
暴漲的金光符印猶如護盾硬生生將數十道劍氣抗了下來。
他倒也不愧是百兵鑑名列第七的大宗師高手,猛然抬頭的瞬間,手中已握著一柄銘刻符文的桃木劍迎頭擋去。
面對曾見識過化凡境風景的昔年劍仙黃梅老頭,宋神宗雖口出過狂言,由始至終卻都不敢大意。然而這一劍迎頭格擋後,還是發現低估了避世甲子年痴棋不痴劍的老傢伙。
數十米長的細薄水劍斬落在符文桃木劍上,沒有臆想中的抽刀斷水,那一瞬間,宋神宗宛如遭受泰山壓頂,身體頓時從半空高處墜落。
他落在江面一根浮木上,四周轟的一聲,爆出一道道水柱。水柱直射十數米高,最後隨著那柄重新化作雨水滴落的細長薄劍打落在江面。
初次交手便顯狼狽的宋神宗道袍盡溼,他體內真氣流轉,身體表面冒起了淡淡霧煙,將衣袍蒸乾。
他左手並指輕撫著桃木劍身,口中不知默唸著什麼符咒,劍身上第一枚道門符文忽然閃現金光,當手指劃過時,那由點線字圖複雜組合勾勒的符文頓時被抹去。
宋神宗雙眼放光,沉喝聲:“召將。”
被抹去的符文解作一根根金色線條遊走半空雨幕裡,然後匯聚重新組合。那些線條交錯如金絲線偶,腦袋,脖子,雙手,雙腳,身軀……每一根線條都在逐漸變粗,變成一具渾身金甲手握金劍的符將。
江面上,腳踏浮木的宋神宗看著金甲符將露出陰笑,旋即斜跨半步,桃木劍揮斬而出。同一時刻,半空裡符文變幻的金甲符將便隨之一劍斬向黃梅老頭,那動作如影隨形。
甲子年前闖蕩江湖,不是沒有領教過蘇唐道門奇異手段的黃梅老頭自然識得道門召將符。
此將腳踏符鬥罡步,因符咒而成形,又受醒符人牽偶般控制,臨陣對敵刀劍不入,省力又抗傷,乃蘇唐道門七星院裡大主教必銘之符。
不過可惜,宋神宗面對的敵手是黃梅老頭。
這位來自青草池塘的劍道前輩堅信世上沒有絕對刀劍不入的防禦,有的只是不夠鋒利的刀劍而已。
甲子年前便已踏遍江湖的黃梅老頭以無比強橫的姿態張口竟將迎面斬來的劍氣吞沒,身影閃到金甲符將面前,探出枯掌,擊打在符將額前,後者瞬間爆碎。
他居高臨下冷漠地看了身體搖晃的宋神宗一眼,又再張口,那道符將劍氣吞吐而出,向江面斬落。
修劍近百載,黃梅老頭非但鑄就一顆劍心,還有劍膽,劍府,劍口,劍目……他渾身皆可為劍。與西楚劍皇一戰後,江湖早已沒有任何一柄劍能傷到自己,何況劍氣乎?
神識震盪的宋神宗凝神,並指抹去桃木劍上第二枚符文,喚了聲:“立獄。”
被抹去的立獄符化作數十道金色絲線遊走身遭。
大道三千,符文三千,黃梅老頭並非蘇唐道門中人,縱然見多識廣,也不可能認得所有道門符文。
不過遇見有趣的符文,還是難免有些好奇的,比如這新鮮的立獄符。黃梅老頭靜觀身遭一道道符文金線,看它能變出什麼子醜寅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