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粘粘的,又溼潤的液體滑過臉面,一股連著一股,怎麼也止不住。夏墨翰伸手去撫,竟然是久違的淚水。
他有多久沒有流過淚?久到他都忘記了上一次流淚是什麼時候。在六年前,他遭遇車禍的時候,他沒有流淚。因為,那時候,他感受到的只有身體上的傷痛,沒有傷心難過。
最後一次流淚,應該是那一次。
那一天,他和母親搬出了夏家老宅,在淅淅瀝瀝的雨水中,他終於忍不住內心裡的悲傷和壓抑,和著冰涼的雨水,將他對父親的恨意,和對母親的憐惜,用安靜的淚水,表達了出來。
在那一刻,他攥著拳頭髮誓:這輩子,他都不要再讓母親傷心難過;這輩子,他都不要虧欠任何一個女人。
可惜,他一樣都沒有做到。
坐上車後,夏墨翰翻看手機頁面,這才赫然發現有關沐晚春死亡的訊息,已經鋪天蓋地,而車禍現場那慘烈的圖片,也被有心人傳到了網上,因此這件事情,現在已經鬧得滿城風雨,說什麼的都有。
有人說沐如風和沐晚春的死亡,就是一場早就蓄謀的陰謀,為的就是獲取他們父女身後的利益。有人猜測這幕後主使就是沐晚春的前夫,夏墨翰。不然,他為什麼能夠在風聲前夕,毅然決然地提出離婚,和沐氏斷絕關係?
於是乎,網路上一邊倒地就是討伐夏墨翰的口水;而夏墨翰的名字,則是“渣男”、“腹黑男”的代名詞。
更有甚者,認為夏墨翰這個人道德敗壞,拋妻棄子,買兇殺人,接連殺死三人,害了三尸四命,簡直罪大惡極,罄竹難書,應該把他從高高在上的位置拽下來,送進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夏墨翰把手機丟在一邊,痛苦地閉上眼睛,他無法想象沐晚春和夏荷是經歷了怎樣的痛苦,才嚥了最後一口氣。他不知道她們兩人,在人生的最後瞬間,想到的是什麼,想說的又是什麼?
夏墨翰雙手抱頭,感覺自己的腦袋像要炸開了一樣,只覺得五內俱焚,肝腸寸斷,生不如死。
是的,此刻的夏墨翰只想用自己的生命,去代替沐晚春和夏荷的生命,還有那個沒有出生就胎死腹中的孩子。
就是在這一刻,夏墨翰有了切膚之痛:人生如夢幻,昨日之實,卻是今日之夢,抓不住得不到。他的前妻沐晚春,和那個和他一同成長的夏荷妹妹,都不在人世了。
也就是在這一刻,夏墨翰才頓悟到一個真理:和人的生命相比,那些令人覬覦的財富不過是身外之物,那些令人好奇讓人想要窺探的幕後和秘密,都不過是浮雲。如果可以,他可以拋棄一切,財富和地位,好奇和疑惑,只要一切都回歸到三天前。不,他想讓一切都回歸到三個月前。
那時候,他和沐晚春還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那時候,沐如風和夏荷還好好地活著;那時候,他和柳千綠還沒有交集;那時候,一切都還在正軌上……
可惜了,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後悔藥,即使有,他也買不到。
當夏華清得知夏墨翰並沒有簽字確認就跑回來了,他雷霆大怒,決定等到他回來後,好好地教訓他一番。
“真是越來越回去了,簡直讓人失望透頂!為了一個已經沒有關係的女人,他竟然丟下公司的事情就冒然跑回來了,成何體統?”夏華清接到歐洲負責人的電話後,就氣得吹鬍子瞪眼,還氣得把桌子上一個瓷器,給順手摔了。
“老爺,墨翰這件事做得確實糊塗。只是,說起來,他到底還年輕,一時不穩也是難免的。你如今退出來了,老爺對公司裡的事情所知也不多,更不好多說什麼。不如,讓咱們信得過的人,拉一個過來,輔佐墨翰?”阿佩一邊給夏華清拍背順氣,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信得過的人,又要穩重的——對了,說起來,二弟華波在B市那邊也算是穩定了局面,如今把他撤回來,讓他進入董事會做常務委員長,也算是一舉兩得了。”夏華清拍了拍阿佩的手,“還是你想得周到,那就讓老二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