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跟隨在執必賀身邊的老軍奴,逐漸凋零,近幾年來,就他們三人而已。拔卡這個沉默寡言的老弟兄,一個照面就被那徐樂陣斬,這個場景,掇吉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見得能忘掉了。
聽到執必賀語聲有些悲涼,掇吉強忍著情緒解勸道:“老汗,少汗只是還缺些歷練而已。經歷此次之後,當能擔起執必部重任來,老汗儘管放心就是。就算是失巴力,這次教訓之後,想必也該有點長進。”
執必賀嘿的笑了一聲,又問了一句:“軍心士氣如何?”
掇吉沉默,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難道能說現在軍心動搖,驕傲的青狼騎已經都繃緊了神經,生怕徐樂在風雪中又衝殺出來?就算出去巡哨,原來十餘騎就能撒出十幾二十裡。現在沒有兩個百人隊,青狼騎都不敢出營?就算是出營,不過三四里就匆匆回返,再不敢多向南深入一點?
現在全軍上下,都等著執必賀說出一句撤軍的話。縱然撤軍途中,這數千挨餓受凍的軍奴民夫,幾千上萬好容易拼湊起來的轉運物資的牲口,只怕在路上就得丟下一大半。欠著阿史那家的那麼多軍資糧秣器械,更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上。
但丟掉這些執必家的青狼騎,執必部就再難在阿史那家之下立足於八王帳之中!
掇吉如此,執必賀也不追問下去了。按著膝蓋,從榻邊站起。
膝蓋關節發出咯咯響聲,如一輛已然老舊失靈的車子。
執必賀輕聲道:“給某披甲。”
掇吉渾身一震。
已經多少年了,執必家老汗未曾披甲在身?一名漢家小將,就將執必家老汗逼迫到了這等地步!
掇吉上前一步,解勸了一聲:“老汗,真的還要打下去麼?等劉武週上來…………”
執必賀冷冷道:“某就是要等劉武週上來!”
掇吉不知所以,只是看著執必賀。執必賀也懶得向他解釋為什麼就要等劉武週上來,只是擺手讓他去取甲冑。
“一旦退軍,執必家就算還保有青狼騎大部,但威望就全然垮塌!執必家壓服治下部族,得阿史那家重用。靠的不是這上萬青狼騎,而是執必家狼旗一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所過之處,盡皆屠滅!今時今日,執必家一步也退不得,哪怕我們父子,全都葬身在此間!”
烽燧之中,執必賀的聲音冷冷迴盪,在空氣中似乎都帶出了殺伐的金屬碰撞之聲!
掇吉躬身領命而去,去取執必賀的甲冑。
執必賀踱到箭孔之前,想撩開簾子向南而望,最終還是忍住。
劉武周啊劉武周,但願你還是我認得的那個劉武周!如此局勢,你就甘心在此間和我執必家拼個同歸於盡不成?
你可不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