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哪裡就是誇功的時候了?
執必賀雖遭慘敗,但執必部仍在北方雪原,盤踞不去。雙方偵騎這些時日,都有零星交手。在南面,王仁恭對雲中城的壓力,絲毫未減。而云中城的積儲,可以想見一日少過一日,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這個死局,遠遠未曾到化解的時候。就算是要誇功慶祝,至少也要等到將執必部徹底趕出雲中再說罷!
但苑君璋一旦到來,劉武周就迫不及待的設下這場宴會,並將自己安排到了上首,要不是自己竭力推拒,這劉武周差點就要按著自己和他並肩而坐!
然後儘可能的奉上酒水,每人面前几案都擺滿了魚肉。竭力營造出一副大事底定,只要一擊,大捷在望的氣氛來。
劉武周這般做派,倒是將大多數心思不算複雜的軍將鼓舞得席間嗷嗷喊叫,恨不得馬上就位劉武周衝殺在前,博取功名,氣氛從一開始就熱烈到了極處。
但在徐樂看來,總有些虛張聲勢。
心中轉著這樣的念頭,但徐樂面上,仍然維持著無可挑剔的微笑。肩背筆直的跪坐在几案面前,風姿絕佳。這些雲中之地的大老粗軍將坐在他身邊,都情不自禁的要自慚形穢。如此人物,當在洛陽長安揮灑五陵纏頭,怎生就在雲中和他們軍漢一起拼命?
偏生徐樂的功績又是實打實的,此刻跪坐在此,軍袍之下,負創十餘處。而戰果就是,至少上千突厥青狼騎的屍身,倒在壬午寨前,倒在冰原之上!
如此人物,到底此前藏在何處,突然就騰淵而起,震驚馬邑!
只有尉遲恭,看一眼劉武周,再看看徐樂,然後目光就落在几案上的酒肉上面,喉結滾動,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劉武周在最上手站起,高高舉起粗陶酒碗。目光威稜四射,只是掃過諸人。
最終劉武周目光落在徐樂面孔之上,和徐樂對視少頃,又即轉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等劉武周開口。
陡然之間,劉武周的嗓音,如炸雷一般在廳堂中響動起來!
“這些時日,大家過得怎麼樣?”
諸人不語,只是定定的看著他們的主帥。
劉武周也不要諸將的回答,嘿然一笑:“反正某老劉可過得不怎麼樣!”
他緩緩在廳堂之中走動起來,淡淡道:“雲中本來就缺糧,咱們拼死御邊。善陽城給咱們一口吃食。現下陡然間就斷了糧食,這幾萬口子,怎麼過這一個冬天?要是都因某而死,某怎麼還有臉活著?”
劉武周又冷笑一聲搖搖頭:“這倒也罷了,突然間執必部又來了。怎麼就知道某劉武周這個冬天難熬的?想來趁火打劫?我們這幾萬人的命不是命,不是要被郡公餓死,就是要被突厥狗殺死?咱們在這兒含辛茹苦,拼死而戰,都成了錯處了?”
劉武周沉默少頃,突然之間,狠狠將粗陶酒碗砸在地上,碎瓷亂濺。
“入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