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們看到屋內如此景象,不言聲的就行禮退下。李淵和竇夫人對視良久,終於嘆息一聲。
“…………此次西進長安,雖某有兵六萬,負天下之望。同樣也是天下群雄眾矢之的!北有王仁恭,東有越王所領東都精兵,而長安同樣有魚俱羅等名將拱衛。若無萬全之策,豈能輕易西進?某已遣溫大雅,東去連線瓦崗蒲山公,約以函谷為界,平分中原。某取長安,而蒲山公如何不想趁勢而得東都洛陽?如此他才方能抗某聲勢。而在長安,某以紹郎君正在說魚俱羅等戰將,引其降順,當兩方佈置底定,則就是某舉兵之時,那時可以兵不血刃,以定關中…………”
竇夫人仍然看著李淵,李淵嘆口氣:“也就是旬月間的事情了。”
在眾人眼中,李淵就是個大度寬容的上位者而已,並沒有顯出多麼特出的才能。能得人心,無非就是待下寬厚,還有家世貴重而已。對李淵本身才能,多少世家中人並不是看得很高。但也正和世家心意,大隋開皇天子雄才大略,大業天子精明過人。和這兩代天子相處,對世家而言這數十年真是苦不堪言!用了多少手段,還拼上了多少條性命,才將這個大隋動搖!
李淵安居晉陽城中,彷彿就在擴充兵力,等待黃道吉日就發兵出征。但能掌握李家,在大隋兩代天子猜忌之中不倒,李淵豈是凡俗人物?
東面西面北面,皆有佈置,無一不是針對對手軟肋。一旦舉兵,就要以勢如破竹之勢,一舉拿下長安,奠定無可抵敵的聲勢,直到拿下整個天下!
竇夫人終於鬆開了手,任李淵輕輕拍著她的脊背,李淵又親手捧著飲子,喂竇夫人慢慢喝著。半晌之後,竇夫人的咳嗽才漸漸平息下來。
夫妻兩人對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將話題從何繼續。
少時夫妻,現下白首。眼看李家也要登上天下之巔。但不知道為什麼,李淵心下,此刻卻半點也沒有志滿意得之意。
竇夫人嘆息一聲,幽幽道:“無論如何要保住二郎…………答應我。”
李淵心下一緊,覺得妻子這句話似乎是在交代遺言。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竇夫人又道:“還有嫣兒,她那惹是生非不服輸的性子,倒像男兒,寧折不彎。給她找個好人家,別讓她日後吃虧委屈了。”
李淵搖頭嘆氣:“說這些做甚,兒女不都是你在照顧麼?”
竇夫人靜靜的看著李淵:“答應我。”
李淵遲疑少頃,終於嘆息點頭:“楊家防範宗室,結果現在帝業無人扶持。雖然西京有代王,東都有越王,大業天子臨去江都才驟然加以重任,又有什麼用?將來我這些兒子,都是要實領藩地的,你儘管放心就是。”
竇夫人悽然一笑:“司馬家之晉,不也是封藩了麼?結果是八王之亂。這些都是說不準的事情,我只要自己兒子們,平平安安…………”
李淵默然,夫妻倆到後來都再不說話,執手對視。雖然現下這一家就要走上天下的巔峰,但在李淵和竇夫人心底,似乎還沒有初結髮時快樂。
可時勢如此…………
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