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是個半老頭子,對著這幫廝殺漢卻一點不懼,將托盤放下,攔住小廝不讓他開啟陶甕。冷笑一聲:“小老頭子做這生意也不容易,要是給鷹擊發現,少不得屁股捱上二十軍棍,還得給趕到城上做苦工。出點氣力倒也沒啥,老頭子軍中老袍澤多,卻丟不起那個人。所以一概現錢,賒欠免談。”
一眾恆安鷹揚府的中低層軍將紛紛掏腰囊,三枚五枚的各色銅錢湊在一起,在桌上堆了不少。只有尉遲恭在腰裡亂摸,卻半文也無。
逼得無奈,尉遲恭只能涎著臉向袍澤求借,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往日借得太多,這些軍將紛紛搖頭,個個善財難捨。
僵持到後來,那店家搖搖頭:“黑尉遲也就免了,你是個一心打突厥人的好漢,不比現在多少人,還想著其他心思。我這身子骨,就斷送在突厥人手裡,這才退出了軍中。今日一碗濁酒,我請黑尉遲了。”
店家收拾乾淨桌上通寶,讓小廝開啟陶甕,自己一瘸一拐回返里間去了。眾人也不在意,只是盯著小廝將甕中濁酒,倒在一個個碗裡。
好容易分好了,眾人端起陶碗,珍視萬分的小口喝著。一口下肚,人人發出滿足的嘆息聲。
酒是村釀濁酒,最多過了兩道篩,上面飄浮的盡是酒渣。用來釀酒的糧食也不甚好,應是陳糧,酒入口中,香氣洩洩的,酸味濃重。
這般村釀,放在馬邑鷹揚府那些軍將眼前,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但是對於恆安鷹揚府這些軍將而言,卻是如獲珍寶一般。
恆安鷹揚府吃的餉少,打的仗苦,由此也可見一斑了。
半碗酒下肚,這些軍將終於有點心思說起閒話,現下最熱的話題,自然就是徐樂在馬邑郡腹地那一場場傳奇一般的勝利。當日大家都是見過徐樂在雲中城所作所為的,端的是幾十年罕見的少年豪傑。
在座軍將,多少知道徐樂並沒有真正投效劉武周。倒是成了什麼梁亥特部的新任族長。結果為什麼沒去接收梁亥特部,反倒是出現在了神武,還鬧了個天翻地覆,大家都有些糊里糊塗。
但是劉武周突然又放出訊息,說徐樂是奉他號令去質詢王仁恭,最後引發這場戰事。劉武周是向來不說虛話的人物,這下軍將們真以為徐樂早就成了他們的袍澤。
這位袍澤也實在是厲害,一下就捅穿了王仁恭的虎皮。對於恆安鷹揚府的軍將而言,也是擺脫了心上一塊大石。
就是這樣的對手,還想收拾掉咱們恆安鷹揚府?
還是安生一點,等著咱們過完這個冬季,來打你們罷!這樣至少還能過個安穩冬天!
只是不知道,咱們劉鷹擊,到底什麼時候動手?
喝了幾口酒之後,有人就忍不住詢問尉遲恭。在場中人,他地位最高,知道的內情也應該最多。
“黑尉遲,鷹擊有沒有向你透風,什麼時候去打王仁恭?”
在自家袍澤面前一向隨和,還有些沒大沒小的尉遲恭,這個時候,卻只是冷冷掃了自家袍澤一眼,眼神中竟然是說不出的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