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了眼,溘然長逝。
唯有站在原地的他不可置信,感到有瞬間的徹骨冰寒。
他茫然而近乎下意識地握住了母親的手,想要如同以往那樣尋求母親的寬容與安慰。
可他得到的只有一段回聲。
[我恨這個世界。]
[我恨你們所有的人!]
[都去死吧!!!]
他觸電般地松開了母親的手,劇烈地喘息起來,滿頭大汗,心跳快得像是要從胸膛裡跳出來。
而當尚不知死亡代表著什麼的小弟,用自己稚嫩的聲音問他怎麼了的時候,他看著小弟懵懂無知的眼睛,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不,沒什麼。”
最後,他這樣說。
“我們……把媽媽……埋了吧……”
一直認為要對家人坦誠相待的他,第一次向自己的家人撒了謊。
而或許在這一句話出口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他與家人漸行漸遠的結局。
……
佛南州的土地,冰冷,僵硬,就像是硬邦邦的冰塊一樣。
他費力地背起母親,一步步將母親的屍體拖到自己艱難挖出的大坑前。
在這短短的一段路程裡,他聽到了屍體的吶喊和咆哮,聽到了無數母親生前從未吐露過的聲音:或是歇斯底裡的喊叫,或是絕望的哭泣與咒罵,或是對世界每一個人甚至包括他們三兄妹在內的最可怕的詛咒。
她憎恨著這個世界,甚至憎恨著世上的每一個人。
他聽得汗如雨下,心中懷揣著的不知是恐懼還是震驚。
他沒有想到,母親竟然也會說出這樣瘋狂的話,又或者其實瘋的人是他?這一切都是他在腦袋裡進行了一場可怕的妄想?
因為死人怎麼可能還會說話?!
還是說他如今背上背負著的,根本不是他敬愛的母親的遺體,而是一個潛入了冰冷軀殼內的惡毒詛咒?
他不敢多想,慌慌張張地將母親的屍體拖入坑中,掩埋起來,對背負屍體行走的這短短一段路程絕口不提,將它徹底封存在自己的記憶裡,就當自己徹底忘記了這件事。
但沒人知道的是,從這一天起,他開始恐懼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