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追隨著那道銀光,面色冷凝,腦中的思緒卻幾乎要滿溢位來。
是的,是的,生命當然不該被“數量”衡量。
就像她曾經呵斥喬安娜的那樣,每個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對每個獨立的個體來說,她們自己的性命都是獨一無二的,不該為了“大局”就被旁人理所當然的犧牲。
以功利之心衡量生命的重量,或許能夠延續一個族群的軀體,卻也能毀滅一個族群的靈魂!
可假使為了救一個人而將另外的無數人置於危險之中,卻也同樣是不可行之事。
所以……她到底該怎麼辦?
“請告訴我吧,聖靈啊!”
這一刻,弗洛拉凝望空中旋轉的那抹銀光的目光,有著前所未有的虔誠。
在弗洛拉的前半生,她曾經是大地母神的信徒、戰場上最優秀的使徒之一,同時也是同袍們最堅定的後盾與保護者。
然而,在她死而複生、從異國他鄉的棺材裡醒來後,她迷茫於命運的無常,感懷於不死者的無處安身,於是在路過北國某座無人打理的傾塌的小教堂時,她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
再出來時,她便成為了告死女神的使徒。
弗洛拉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因為事實證明,這兩位告死女神——複仇女神與命運女神,祂們從未辜負於她,在她複活後的這些年來給予了她無限的寬容、無數次啟示。
於是這一次,作為虔誠信徒的弗洛拉再一次將命運交到了兩位女神的手中,期盼那神聖的天平能夠給予她正確的答案。
“請告訴我吧——走向勝利的真正辦法!”
這一刻,輕微的嗡鳴聲中,那原本在半空中不停旋轉、如彷徨猶豫之人的銀光,竟驀地閃過一抹金輝。
無形的力量輕撫過這個世界,就好像被某個不可思議的關鍵詞召喚而來,低頭俯視人間時微笑著屈指,輕彈這枚硬幣。
叮——
銀光跌落。
弗洛拉低頭一看,神色一怔。
當布萊斯終於邁出腳步,從電梯間踏入最高層那條通向戈頓女士辦公室的長長走廊時,他感到自己不知道怎麼的,突然開始頭暈目眩、兩股戰戰、惡心欲嘔。
天旋地轉間,世界在他眼裡不斷錯位:
那被新風系統徐徐送入的微風,不是戶外的清新空氣,而是從胃袋裡半溶未溶的骨肉上飄蕩而出的可怖惡臭;
那從頭頂投下的柔和燈光,不是驅散黑暗的明亮光輝,而是來自一雙雙幾乎令人要生出密集恐懼的眼珠的詭異注視;
還有那一間間因主人下班離開而關掉燈光的辦公室,那些在角落裡匍匐的陰影絕不是單純的黑暗,而是一顆顆名為黑暗的牙齒;
以及他腳下這條長長的、直達辦公室的走廊,它也根本不是什麼簡簡單單的走廊,而是一條通向可怕惡獸胃袋的血腥食管!
布萊斯甚至感到,只要他一推開走道盡頭的那扇門,他就會看到門後的屍山血海,腥臭血肉,甚至是扭動的驅蟲、嗡嗡圍繞的蒼蠅、發黑變質的腐臭……
一切的一切,都在沖擊著布萊斯的心靈,令他胃中翻滾,喉結滾動,好像下一刻就要吐出來。
然而當他腳下發軟,駭然踉蹌差點跌倒後,一隻手卻又從旁伸出,將他穩穩扶住。
“布萊斯先生?你怎麼了?”溫和的話語充滿關切,但那從上而下投來的目光卻滿是冷冰冰的審視,“是身體不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