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兒子可以掌握一切小細節的鍛造,但他打不了那麼結實,徒弟則可以解決結實性的問題,可卻連最低要求的密封性都做不到。最後我只能找他們兩個來搭配,這可花了我好大一筆摩拉,畢竟要讓兩派已經打成了死仇的人聯合起來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真是想想都心疼啊,”江雲摸著心口,帶著笑意繼續說道。
“但很遺憾,哪怕看在摩拉的份上雙方都盡了全力,他們還是沒有達到我的要求,”江雲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是的,這個老工匠的技術在下一代的繼承中失傳了。”
“或許還有人可以重新將那些技巧拾起,但想必那也將是許久之後的事情,而那時候,這門技術是否已經埋葬於黃沙之中那都已經是連占星師們都無法預測之事了。”
江雲緩緩地撥出了一口氣,嘆息著:“就好像那些最高深的煉金術,它們的本質仍然不過是那些符文的組合,只是我們缺少相應儀軌的記載,缺少材料的要求,如果一個一個去嘗試,我相信到底會有試出來的那一天,但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去做呢?”
“因為自己的敝帚自珍,浪費一代又一代的時間,為了一個在時間之中已經得到答案的結果,這值得嗎?”
“我以前不理解為什麼賢者之石會成為一切煉金術師的最高追求,因為長生?因為點石成金?不,長生不老從來不僅僅意味著生命的存續,也同樣代表了知識那無盡的流傳,不會隨著時間所掩埋,亦可以隨著歲月而發展。換句話說,如果知識可以隨著歲月一同流淌,那是否也就意味著,發現它的人將會在知識之海的一處永生?”
江雲笑了起來,他輕輕拍了拍煉分儀,小球乖乖地貼到了他的手上。
“我將我所掌握的一切知識都已經存放於煉分儀之中,我為它賦予了一個獨立的靈魂,從次之後,只要它存在,我的知識就存在,只要你們與它交流,亦為與我交流,這是一片廣袤的,空缺著的知識之海,每一個條目代表著一個獨立的靈魂,而煉分儀,它是所有靈魂的彙總,也是所有交流的碰撞,它是所有凡人智慧彙聚於此結出的碩果,也是凡人淺薄靈魂之中可見智慧的一絲角落。”
“從此之後,無論後人將我的知識繼續發掘,將我的思路去發揚,又或者是否定,證明它的正確,又或者確認了它的荒謬,這一切都只與時光的更疊有關,而與我的存在無關。”
江雲笑了起來:“這就是我所要向諸位展示的,智慧的模樣。”
江雲沒有回答其他人的疑問,他選擇了提前退場,至於那些問題,他相信煉分儀會給出足夠令人滿意的回答的。
但剛剛踏出講堂門口,他就被人攔了下來,來者穿著一件淡綠色的長裙,發髻高高盤起,斜插著一根木簪,面貌莊重肅穆,儼然是祭祀打扮。
“請問是江雲大人嗎?”
江雲對她的身份隱隱有了一些猜測,他點了點頭:“是的。”
對方微微躬下腰:“一位尊貴的大人想要見您。”
“那就帶路吧,”他平淡地應了一聲,真是奇怪,願望達成當然開心,但或許是他自己對這一位草神大人完全沒有印象,腦海中也沒有任何一點與之相關的記憶,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反而沒有那麼驚喜和意外了。
果不其然,對方帶著他順著聖樹的枝蔓繼續向上走,在聖樹的頂端立著一尊精緻恢弘的宮殿,那是草神的居所——淨善宮。
“阿彌雅大人,”淨善宮前的守衛見到來人尊敬地行了一個禮。
女祭司同他們點頭示意了一下:“這位是樹王大人的貴客,”又轉頭略帶些歉意地看向江雲:“此處乃樹王大人的居所,吾等凡民不可隨意靠近,你順著路前行,智慧會指引你走上正確的道路的。”
雕琢著華麗紋飾的大門緩緩開啟,江雲向前一步,踏入了這片神明的宮殿。
高聳的穹頂以蒼青色的琉璃拼接成巨木的圖騰,不知是陽光還是星海藉著天窗灑落,在地面投下不斷遊移著的淡金色光斑,巨大的藤蔓編織出門扉,四柱拱立,支撐這一層層盤旋的螺旋,無調的奇妙樂章在其中回蕩,那是草木的抽芽,是花朵的綻放,是葉片的摩擦,是枝葉的搖晃。
在巨大莊嚴的廳室中央卻格格不入地立著一架花車,藤蔓與花葉編織而成的鞦韆輕輕搖晃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上面。
“你好,江月,”女孩從花車上轉過頭,銀白的發絲編織成草木生長的模樣,青綠的嫩芽在耳畔輕輕搖晃著。
神明對著異鄉的來客微微一笑,“我期待你的到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