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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安殿內,陰影如墨汁般在青磚上暈開,蕭臨川望著那道從雕花窗欞透入的光柱,細塵在光束中浮沉。
殿中女子的身影在光影交錯間若隱若現,如一片隨風搖曳的柳絮,落地生根。
蕭臨川的意識漸漸清明,終於認出了她是誰。
哦,顧矜。
這個名字在他舌尖轉了一圈,淡漠得彷彿在品味一杯寡淡的茶。
顧家嫡次女,心機如海,表裡不一。
她的每一步都精心計算,只為在他身邊謀得一席之地。她的智慧與耐心讓她在這後宮迷局中如魚得水,而她的野心,也讓她成為了他手中一枚最趁手的棋子。
顧家是他制衡太後的利刃,她是分散眾人目光的靶子,替他擋下指向阿芷的暗箭。
甚至,她還為他誕下了皇長子。
論功行賞,這妃位,不過是施捨給一枚合格棋子的賞賜罷了。
原來如此。
她竟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還叫自己什麼?
夫君?
可笑,這個棋子,不會是自己動了真情吧?
顧矜看著自己的手指懸在半空,指尖還存留著蕭臨川的體溫,清晨蕭臨川留給她那半幅繡著“結發同枕蓆”的廣繡,她不擅針線,仍是一早起來細細裁剪了,系在腕間。
卻見蕭臨川緩緩將手抽離,從袖中掏出一方錦帕,似是無意識的擦拭過每一寸被她觸碰過的骨節。
然後將帕子扔在地上。
她忽然想起月前自己給承稷繡襁褓,這人攥著嬰兒的虎頭鞋,非要一條一樣的錦帕。
爭鬧間針尖劃破他的手背,那道細微的疤痕明明還在。
抬眼看時,他眼底黯淡,連一絲溫度也沒有,嘴角扯出一個疏離的微笑。
”令妃,你辛苦了。”
一瞬間,千般場景從顧矜眼前劃過。
在原本屬於顧矜的命數中,帝王遠遠坐在龍椅上,聲音遠遠傳來:“既從了軍恩令不願入宮,現在又眼巴巴跪在這兒幹什麼?”
那時的他,也是這樣的笑容。
顧矜後知後覺咬住下唇,血腥氣漫過齒關時才驚覺,原來他凝視自己唇畔的目光,與掃過階前殘雪並無二致。
蕭臨川轉身,似乎不再打算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