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將棋子擲入棋盒中,玉石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當真以為朕是個傀儡,任他牽著鼻子走?朕早已派人查實,哪有什麼邊境烽火,不過是他自導自演的把戲!”
“他自詡國之肱骨,如今竟連邊境安危都可拿來做戲了!”
顧矜抬眼看他,語氣平靜中透著一絲安撫:”如今聖上準備不足,兵權未穩,還是要先穩住淮王。若是此時動他,只怕會打草驚蛇。”
”虎欲搏食,必先蹲伏。眼下不妨讓淮王多幾分得意,待他驕縱自滿之時,才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可是——”蕭臨川正欲再言,眉宇間的陰雲尚未散去。
顧矜莞爾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溫柔笑意,指著棋盤道:”陛下請看,這一局您輸了。您方才急於連線,卻不知已落入臣妾的連環步局。”
蕭臨川一愣,低頭看向棋盤,果然,黑白子已經連成一線,形勢已定。他眉頭先是一蹙,隨即又舒展,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朕輸了?”
這三個字輕輕落下,反而帶著幾分贊賞與釋然。
顧矜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月光般清澈溫柔:”棋局如朝局,有時候急於求勝,反而會落入對方的算計。皇上聖明,自有決斷,臣妾不過是有幸幫您撥開迷霧罷了。”
蕭臨川低聲道:”你倒是比那些大臣更會勸朕。”
顧矜垂下眼眸:”臣妾不敢勸,只是陪聖上下棋罷了。”
蕭臨川聽著她如此謙恭的言語,竟生出了幾分悵然。他注視著顧矜微低的頭顱,那一截白皙的後頸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弱,引人遐思。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心頭湧動,既想讓她抬頭直視自己,又享受著她此刻的溫順姿態。
棋子在他掌心翻轉,彷彿他複雜難言的心思。
顧矜察覺到空氣中微妙的變化,她緩緩起身,輕輕整了整衣袖:”夜深了,還請陛下安寢吧。”
她的聲音刻意保持著平靜,卻掩不住那一絲微不可察的倉促。
轉身欲走的瞬間,蕭臨川卻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拇指無意識地輕撫著她腕間的脈搏。
”更深露重,何必要走,一會兒朕讓車給你送回去。”
言中之意頓時讓顧矜紅了臉。
自嘉妃一事之後,蕭臨川對她疑心漸消,更是捧她坐上了寵妃的位置。
日複一日,兩人雖未曾真正耳鬢廝磨,但相處間的微妙情感卻在悄然滋長。
顧矜有時會恍惚,蕭臨川是這個遊戲的靈魂,也是她耗費最多心力精心設計的角色。
她對他的一切再熟悉不過——他的狠厲果決,他的雄才大略,他的孤傲與冷峻。
他是坐擁天下的賢明君王,卻也是一個自幼失母、在明槍暗箭中掙紮長大的孤獨之人。
顧矜常常會想,若說蕭臨川的底色像誰,那或許是她自己最渴望成為的樣子。
縱然在不平與孤獨中長大,卻仍有斬盡一切不公的勇氣與決心。
若她真的只是這個虛構世界裡的顧矜,大概早已淪陷,可偏偏她不是。
她太清楚這一切的本質——蕭臨川終究只是一串程式碼,一個被她精心設計出來的紙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