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實際上,父親有自己的打算,”郡王話鋒一轉,說起當年心中大計,“江懷這人做官克己奉公,把江家的門第抬起來,算是大功一件,可他私下裡就是一團爛泥,古板,守舊,懼內,近些年還惡語相逼霖兒娶妻生子,我們都知道。也知道江夫人時常虐打霖兒,江懷大氣都不敢出,還做了加害者,我更是看不起他,所謂的世交,也只是江懷父親跟先皇又些私交,我不得不給他些面子,後來還見面,只是因為我們喜歡霖兒。霖兒漂亮,乖巧,可愛,小小年紀說起來話來像個大人,又溫和又懂事,見你也疼愛他,如此珍視,我們才下定決心行此大計,下一盤長遠的棋,有生之年把霖兒帶過來,在唐府過日子,不再捱打挨罵了,要是你和霖兒還互相喜歡,就撮合你們就成婚,如果不是想要做夫妻的那種喜歡,就讓他也做我們的兒子,不是親生的也視如己出,我們一定要是一家人。”
郡王妃見郡王已經將話說到這裡了,怕他不如自己心細,一些重要的地方說不清楚,擔心孩子們誤會,就接了話茬:“簡寧,這也就是我們不敢告訴你的原由,江懷才來鬧,我們就急忙依著了,因為怕他真的辭官,害得霖兒貧苦,他本就身子不好,怎麼能過缺衣少食的日子,我們更怕你一旦想起來那些事就去找他,一來二去,江懷還是要走的,那是個文瘋子,窮酸文人氣重,受了氣就要帶妻兒浪跡天涯受苦,怎麼好去招惹江懷,這麼多年不是隱忍過來,我們如何有今日去他府上兩清的機會?好簡寧,不是父母不疼愛你,當真是沒法子,心肝寶貝,別怨我和王爺。”
唐煦遙跟江翎瑜越聽,越是滿面驚愕,尤其是江翎瑜,他本以為郡王開口就是安慰自己幾句罷了,想不到對自己最念念不忘的竟是郡王夫婦,那如此多年,還有剛才在唐煦遙懷裡的哭鬧,豈不是冤枉了人家。
江翎瑜心生愧疚,當即向郡王和郡王妃道歉,郡王搖搖頭,把唐煦遙與江翎瑜一同摟在臂彎裡:“是父親不好,那麼狠心,險些讓你們兩個孩子斷了念想,可父親也沒有別的法子,既在今日將話說清,你們只管怪父親就是。”
江翎瑜總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道從哪裡開口,踟躕之間,房門又響了,聽聲音,是剛才那門外的陌生男子回來了,他道:“王爺,人都找來了,一共抓了三個。”
“殺,”平陽郡王下令,“此事不必低調,該傳出去就傳出去,不過只要不刻意把話傳到東廠提督耳朵裡就沒事,也就這需要注意一下。剩下的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至於人怎麼殺,殺人的時候想幹什麼,都不要再告訴本王了,以後也是,那些細節,本王並不關心。”
門外人走後,郡王問江翎瑜:“小霖兒,父親聽說你和廖無春關系不錯,確有此事?”
美人點頭:“父親,確有此事。”
平陽郡王面露喜色:“好孩子,江懷不曾教你,你就知道要結識那樣的人,可真是聰明,要不是身子抱恙,你也會成為朝廷裡頂天立地的臣子。”
“父親,”美人笑說,“孩兒身子有疾,也會成為頂天立地的臣子,從前孩兒算不上穩重,在保定府還是真定府的時候,曾說過要跟簡寧私奔了去,再也不回京師了,現在想想,要是當時一走了之,不知要給家裡的人帶來多大的麻煩,如今孩兒已經明白,只有在朝廷裡做皇上的心腹,才能算是真的成了父親您的左膀右臂,一家之安,全權置於簡寧與我的肩上就是。”
“老天爺,竟賜此子於我,”平陽郡王聞言實在欣喜欲狂,“小霖兒,我們家簡寧不喜政事,處事不算圓滑,也不善權鬥,父親因材施教,教武藝更多些,家業區分文武之職,簡寧只能挑一半的大梁,如今我們王府得了你,野心,才貌,手段俱佳,當真是老天爺垂憐我,孩子,父親會好好地教養你,文臣之路,你會走得更加安妥,我的功名權勢,一半給你,一半給簡寧,當真算是齊全了,甚好。”
“父親,我不要,”美人含笑,輕輕搖頭,“我只是想有個家,也想和簡寧長相廝守,此生願望如此而已,至於權勢,家業,這本是簡寧的東西,我不想爭搶,單是我自己從紫禁城謀來的,就夠我用了。”
“你要,”唐煦遙搶了話,摟著懷裡的江翎瑜哄著,“自是一家之業,夫人與我一榮共榮才是。”
“那也好,”江翎瑜抬眸,與唐煦遙對視,“我江翎瑜做了你的夫人,做了王爺和郡王妃的孩兒,那就該一榮俱榮,生死與共,如此,是我之幸事,望父親之基業欣欣向榮,郡王府安定祥和,我與簡寧仕途坦蕩。”
江翎瑜向斜後方瞥了一眼,郡王笑得那樣開心,江翎瑜心下也暗笑,他從未這樣感激過江懷和江夫人,帶他來此世間,在自己還未滿月之年,就結識瞭如此高枝,明明是來接手爛攤子的,卻長長久久地攀到王府去了,他也是從今日與郡王相談才知道,原來王爺的獨生子從來不受委屈,唐煦遙從不擔心書讀不完,不擔心有無妄之災,不擔心身子不適卻因為與母親鬧了別扭不敢說,被愛,權財,就是唐煦遙的底氣,江翎瑜這麼多年來,一直以為江懷很努力地在庇護自己了,想不到,他其實連自己的生死都沒權利裁決。
原來有權勢的人家心胸是這樣開闊,政治眼光是如此獨到,江翎瑜更是感嘆,古語有言,有福之人不入無福之家,當真如此。
江翎瑜凡是心下琢磨的,想的都很快,也不會聲張,自己明白就是了,不是什麼話都要說出口的,再度抬眸,望向唐煦遙,唐煦遙原本愣愣地打量著江翎瑜,像往常一樣,什麼都不說,欣賞著美人的五官,連眉也要細細地看,那樣子實在痴迷,恰好與江翎瑜對上視線,唐煦遙恍然回過神來,驚奇之後就是傻傻的笑,眼睛亮亮的,很是可愛。
江翎瑜忽然湊上去,眉心貼上唐煦遙的額頭,唐煦遙見狀,心裡一下子怦然,不知為何,與美人同床共枕那麼久了,每當美人撒嬌示愛,他總會臉紅心跳。
“夫君,入夜之後,我想和你講個秘密,”美人香唇微啟,輕聲呢喃,“不過,你得留一塊阿膠糕給我,這些日子我時常睡不好,尤其是在二更天,經常夢到些不好的東西,醒來時總想吃些甜的,你留了阿膠糕,我就講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