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裳呀,”江翎瑜畢竟是病著,渾身發軟,手上也沒力氣,簡單的結扣,繫了許久才扣上一個,剩下的則是唐煦遙幫著打理,沒了事做,江翎瑜又閉上眼睛,昏昏欲睡地含糊著,“一會還得辦案呢。”
“辦什麼案,今日到了就歇息,”唐煦遙不許他拖著病體勞累,“匪寇的事,我替你操辦。”
江翎瑜撩起眼皮,翻著大眼睛看唐煦遙:“乖乖,你可以嗎?”
“怎麼,”唐煦遙樂了,掌心輕拍了拍江翎瑜的屁股,“我可比小孩兒當官早,小孩兒成,我就不成?”
“那我不去了,”江翎瑜也跟著笑,“我睡覺。”
“露個面,我扶著你。”
唐煦遙講起從前自己借住在外地,是如何辦的:“你得跟著出來,多少讓他們見著你,要不然這些狗官不拿你當回事,日後你辦案住行,處處受阻,這可怎麼好。”
“也是,各個地方的狗官是最多的,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誰。”
美人蔑笑:“你不說時,我倒沒想著什麼,現在我倒要給知府些委屈受。”
車馬隊伍逐漸逼近真定府,算是已經行駛了一整天,這陣子,唐煦遙派出駱青山攜著一名兩名將士駕馬提前趕到城門報信,一是怕城門關了,江翎瑜還發著高熱,沒地方歇腳可不行,二是路都走到這了,行蹤已然保密,不管提前說還是到了再說,都會震知府個措手不及,預期已經達到了,不管如何安排都無妨。
話說到江翎瑜派出去的人,從午時就出發了,一直到將近黃昏時分,恰是冬日,現在天幕已經擦黑了,暗衛披著夜色回了紫禁城,他自然是先見廖無春,由廖無春再將暗衛帶來的兇器,還有江翎瑜捎的話帶給皇帝。
廖無春聽完暗衛敘述,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怎麼著爵爺,不想當侯爺啦,想死?
江翎瑜恨得牙根直癢,廖無春這麼多年服侍皇帝,早就習慣了,說到底就是麻木了,這回得替他兜著事,不能把話說得那麼重,拿著白布包上的砍刀,送到養心殿,進去的時候,商星橋正給皇帝捶肩,廖無春低眉順眼:“皇上。”
那麼大塊白布,皇帝不可能看不見,撩起眼皮盯了一陣,又耷拉下來,成心先不提:“無春,這麼晚,你去哪了?”
“線人來報,”廖無春如實說,“江大人那出了岔子?”
廖無春剛進來的時候,崇明帝隱約覺得是江翎瑜的事,但一聽他真的出岔子了,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想說些什麼,肩上的力道忽然加重了,崇明帝意識到養心殿裡要有外人,隨手將南紅手串扔在金龍案上:“商星橋,你先出去。”
商星橋原本是想偷聽些關於江翎瑜的事,現在皇帝認為自己是局外人,都明著驅趕了,商星橋也沒別的辦法,只好答應:“是,皇上。”
皇帝不忘囑咐:“關上門。”
商星橋確實是關上養心殿的大門了,趁著夜色,大半守在養心殿外頭的還都是西廠的,他就蹲下,把耳骨貼在門上偷聽,還沒等聽見什麼,身後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男聲:“商提督,聖上談話,也是您能偷聽的麼?”
商星橋嚇得渾身戰慄,緩緩回頭,竟是元鳴站在身後,高壯似一堵牆,自上到下俯視自己。
聲音不大不小,是剛剛好能透過門縫讓皇帝聽見,又不會太過吵鬧。
養心殿裡的聲音果真停了,商星橋轉身想走,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上,匆忙爬起來落荒而逃,跌跌撞撞的,樣子狼狽不堪。
大殿內,廖無春簡短敘述下屬來報,送上砍刀,當然江翎瑜的話還是挑著跟皇帝說了些,只是大肆渲染的地方與他不同,意在襯託真定府知府不作為,而不是皇帝昏庸。
那些話,單是廖無春想起來都脊背發涼,險些一個沒站穩,直接跪在地上了。
崇明帝一有事就吹鬍子瞪眼,那麼遠的地方,悍匪竟敢打劫自己的侄兒和侄媳婦,目無王法,豈有此理,心下想了個法子,跟廖無春說:“你明日一早,就帶人疾馳真定府,宣朕聖旨,要是江愛卿跟朕的侄兒再遭歹人暗算,性命垂危,朕要直接殺了知府。”
崇明帝這番話,廖無春很是滿意,於是不再辯駁,或是為著江翎瑜再爭些什麼,拱手行禮:“是,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