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翎瑜有閑心逗弄唐煦遙,就是身子已經好些了,仰賴這些道士法脈不同,溫高功雖會看病,但太過古板,醫書怎麼寫,他就怎麼治,來了精通祝由科的道醫,江翎瑜的一切症候都變得簡單起來,點xue止嘔,還順便退了他的熱,身子一下輕鬆了不少,所以他難得有著的精神頭,就要在唐煦遙身上發洩。
見江翎瑜好轉,也不咳血了,高功們就說要走,臨了那茅山道醫還有些遺憾,站在江翎瑜床前:“江大人腹疾太重了,我這祝由之術也不能根除,實在抱歉。”
這茅山道人是雲遊而來,進了四時觀借宿,原本說是小住幾日就走,閑聊時無意提起精通祝由十三科,讓溫高功極力留下來了,給師弟們講授經法,又遭逢王兒跟郡王接連暴死,要做法事,一同下山,陰差陽錯,才與江翎瑜和唐煦遙相遇。
江翎瑜對法脈一事略懂,他讀書涉獵極廣,什麼都看,要說這龍虎山的法脈已經很厲害了,溫高功他們又極度仰慕這位茅山道人,他的樣貌較為年輕,面龐稚嫩,看來是剛弱冠不久,就能有如此道果,想必更是拔群的奇才,江翎瑜不禁想,能將他留在京師就好了,斟酌片刻,在一行人要走的檔口,叫住了他:“道長,請問您的名諱?”
“我自幼無父母,流於世間的,只有師父給起的法名,”茅山道人上前一拜,“李思衡。”
“溫高功,你們先出去吧。”
江翎瑜說:“我找李道長有事要說。”
溫高功簡單行禮,囑咐江翎瑜一些養病事宜,開啟大門時狂風呼嘯,卷得臥房裡的簾幔亂飛,燭火也同時熄滅,裡頭登時一片漆黑,溫高功折回來,感覺是有些害怕,:“江大人,此處可是不大安全,我們在此陪護您和將軍吧?”
“不必,”江翎瑜心裡也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不過他並不緊張,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在黑暗中緩緩闔上眼,輕咳兩聲,“回去吧,如此風急,想必城外更甚,四時觀在山上,落石可怖,故而我想挽留諸位高功在府上接著休整幾日,明日一塊過個除夕多麼好。”
江翎瑜說得不無道理,但溫高功麻煩好他幾天了,原本計劃除夕一早就走,拖延到下午已經很晚了,再讓他管吃管住,出家人臉皮薄,實在是不好意思,就推脫著:“江大人,我們吃住,已經很是麻煩了,再說初一來許多香客,四時觀裡的都是年輕些的,孩子們怎麼能招待好善信呢?”
“孩子有什麼招待不好的,淨是不放心了,”江翎瑜笑笑,“再說,我很是願意與諸位打交道,寬心歇下就是了,吃住的事,不必往心裡去。”
江翎瑜三言兩語過後,就把他們都打發走了,李思衡說好了留下,照理說屋裡應該就自己一個在地上站著,身邊竟還有一個,李思衡以為是四時觀的師兄弟還沒走,估計是等著別堵門,最後再離開,沒多想,要找火摺子幫江翎瑜小兩口點蠟燭,怎麼也找不著,適時轉過身來與那人面對面,正欲抬腿往前走,風聲呼嘯,從門縫裡鑽進來,吹開了眼前人的衣襟,他身穿黑衣,衣擺被風裹挾起來,露出一把寒光凜凜的刀,他自己不自知覺,揹著手面向李思衡站立,佯裝無事。
李思衡看見刀刃時倏地反應過來,此人身上的黑衣特地做成了長擺,不仔細看,是很像道袍的,自己也是因此才看錯,誤認為他是還沒離開的道士。
事已至此,李思衡只得保持鎮定,繼續往前走,直到要黑衣人擦肩而過,外頭忽然“嗖”一聲,什麼細小的東西穿過窗稜紙,發出紙張破碎的聲響,很輕微,要不是李思衡站得近些,根本留意不到,緊接著黑衣人悶哼一聲,身子晃晃悠悠,不知何處傳來一陣哂笑:“我當是什麼呢,莫羨,這樣的貨色也犯得上請我過來?”
“頭領,”莫羨的聲音越來越近,江翎瑜闔著眼,聽著外頭的腳步聲,能感覺到莫羨對這個陌生人不住地討好,小碎步踏在青磚石上,噠噠地響,直到停在在門前,“進去跟爵爺和平陽王長子打個招呼可好?”
莫羨口中的頭領嗓音慵懶,依舊是笑:“隨你。”
莫羨邊道著謝,敲了敲臥房的門,待唐煦遙說“進來”,適時李思衡也將燈點上了,江翎瑜得以看清楚在外頭說話之人的長相,此人身長與唐煦遙相仿,不過很瘦,男皮女相,衣裳穿得寬袍大袖的,是紫金的料子,丹唇狐貍眼,黑發散在頸後,盯著臥床養病的江翎瑜看了一陣,忽然開口:“爵爺真是個美人,病容也無可挑剔,我看,爵爺這眼睛和鼻子很有些胡人的意味。”
江翎瑜橫眉:“你稱外族就是。”
“好好好,外族,外族總行了吧,”他眯著眼媚笑,江翎瑜容貌嬌美,來了興致,難得想多說些話,主動報上姓名,“雲習淵,東廠暗器司的大頭領,廖無春那個小太監派我來的,說是你們府上不太平,嫌我們莫羨不得力,總闖禍,聽他看不上我的人就來氣。”
雲習淵一身媚骨,眉目含情,江翎瑜真是稀罕這樣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他幾眼,沖著輕扯唇角:“那多謝了,這些日子,許是這些年,都指望你了。”
唐煦遙早就不是臥在江翎瑜懷裡了,這會子端坐在床尾,剛才去廚房的時候往身上套了一件黑袍,突然有人到訪,也不至於措不及防,聽著雲習淵一句接一句地撩撥江翎瑜,心裡氣得冒火,狠狠睨了雲習淵一眼,剛好他抬眸,正好瞧見,也變了臉色:“喲,說那麼兩句話,你是誰,在這給我看什麼臉色?”
莫羨慌忙來阻攔,他長得沒有雲習淵高,踮著腳去雲習淵耳邊說悄悄話:“大頭領,不能罵,這是郡王長子。”
“那又怎麼了,”雲習淵翻了個白眼,“連王爺我都罵。”
“不是這個,”莫羨有點著急了,“這位王長子是,是爵爺的夫君,自幼青梅竹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