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高功才交代完江翎瑜的事,已經提前知道唐煦遙發高熱了,正要從藥箱裡找銀針出來,江翎瑜則以為溫高功要走,是在拾掇東西,撩起眼皮看他,兩個人說過這麼幾句話,江翎瑜知道他和善,就不怎麼怕生了,主動挽留他:“你可不可以給我夫君也瞧瞧病。”
“嗯,”溫高功應聲,“將軍怎麼了?”
“他發高熱,”江翎瑜古靈精怪的,特別會看人臉色,耍完了脾氣,這回知道高功會給人看病,有事指望著高功,性子才溫軟下來,偎在唐煦遙懷裡,素手摸著他的腰腹,柔聲細語的,“讓他別那麼難受了好不好?”
溫高功望著江翎瑜,對視之間,忽然明白人間情愛的意義,江翎瑜做官時威風凜凜,紅袍黑靴,氣場頗為強大,手段老辣,不像才弱冠的年歲,私下竟十分俏皮可愛,孩子似的,還會護短,難怪唐煦遙愛他那麼深,也笑了:“好。”
唐煦遙身子健碩,除了舊傷,一年半載也不會病一回,給他診治容易得緊,紮了幾針,連湯藥方子都不必開,唐煦遙就覺著腦袋清醒多了。
“將軍,不要受風著涼,好好睡一覺,天亮就可退熱。”
溫高功往大門走了幾步,就站在不遠處,跟唐煦遙和江翎瑜辭別:“將軍,江大人,明日我們還要給郡王做一次法事,再轉天就是除夕了,明日再叨擾您一宿,除夕當日,我們一早就啟程回四時觀,望二位大人保重,待過了正月十五,我再來給江大人看病就是。”
原本過年是不許說病災這樣的字眼,但江翎瑜重疾纏身,怎麼能不明說。
“不如多住些日子,過除夕,一塊赴夜宴,多麼熱鬧,”唐煦遙是真心想要挽留溫高功的,“要是著急,待過了除夕夜,我差遣車馬送幾位高功回去。”
“多謝將軍好意,”溫高功婉言謝絕,“初一正是觀裡香客濟濟的日子,觀中無尊長,留下修行的都是些淘氣的孩子,不好接待的,要是緣分未盡,日後還有相見的時候。”
唐煦遙見溫高功執意離開,也只好答應:“好,待臨走時,我送你們。”
高功推辭幾遍,但唐煦遙還是堅持要送,他也只好答應,拜別就出去了,臥房只剩江翎瑜和唐煦遙獨處,夜色濃重,房裡燈火搖曳,江翎瑜偎在他懷裡,靜靜地陪著他。
唐煦遙坐在床裡頭是想抱著江翎瑜來著,這四周一安靜,他就感覺周身的乏勁又上來了,困得迷迷糊糊,腦袋倚在床圍子上就睡過去了,江翎瑜更是心疼唐煦遙,見他昏睡,腿腳都露在外頭,想往前挪挪,將被子拽過來,一彎腰,就擠得腹間的淤青很痛,江翎瑜捂著下腹緩了一會,再想起身時,肩被唐煦遙牢牢抱住,他靠得越來越近了,江翎瑜能感受到他灼熱的鼻息,他溫聲問:“夫人,肚子又疼了嗎?”
“沒有,”江翎瑜摸摸唐煦遙手,“我是想去拿被子,碰著淤青了,才疼的。”
唐煦遙咳了兩聲,邊咳著,問江翎瑜:“夫人冷嗎,我拿就是了。”
“我不冷,”江翎瑜見唐煦遙咳起來,忙將掌心覆在他心口上,為他揉一揉,如實說,“你還發著高熱呢,就倚在那睡著了,我擔心你著涼,才想給你蓋上被子。”
“夫人這麼疼愛我,我好開心,”唐煦遙捏著美人白嫩的下巴尖,灼熱的唇瓣與他的相貼,簡單吻了吻,“我們睡下可好?”
江翎瑜沒成想唐煦遙親吻的動作這麼嫻熟,唇瓣被他濕熱的舌頭舔著,有些發怔,兩隻手都在身後,掌心按在床榻上,撐著腰,好讓雙臂分擔些椎骨的壓力,免得腰太疼了,這麼坐著就有些含胸,皺著眉看唐煦遙。
“怎麼,”唐煦遙猛然記起江翎瑜把從前的事都忘了,這麼親他,有些冒犯了,急忙湊過去摟著他細軟的腰,向他認錯,“夫人,我不是故意冒犯你,是.......”
不等唐煦遙說完,江翎瑜截了他的話,問他:“我們一直都是這樣親吻的麼?”
“嗯,”唐煦遙點頭,“一直都是。”
“那,”江翎瑜羞得支支吾吾,“和夫君親吻,我願意。”
“不能再親了,你心髒不好,縱使我再滿腦子情愛之事,也親近不得了。”唐煦遙小心翼翼地抱著美人躺下,盡管是紮了針,好了些,終究也是頭暈腳軟,躺下就氣喘籲籲的,連遠處的被子都夠不著了。
江翎瑜見狀自己起來些,先幫唐煦遙蓋好了身上,自己再緊接著鑽進去,慢慢擠進他懷裡,臥房裡的燭火就亮著,也不熄了,外頭時不時就有爆竹炸響,唐煦遙半闔著眼,不忘給江翎瑜捂著耳朵,柔聲呢喃:“夫人不怕,有我在呢,睡吧。”
唐煦遙懷裡燙得慌,江翎瑜身子畏寒,如此抱著入眠,冷熱互取,實在是舒服,江翎瑜其實不大害怕爆竹聲,外頭聲響大些也沒什麼的,平時江府是有腳步聲的,夜裡也不斷,是由五軍都督府的將士,東廠的衛士,喬裝的錦衣衛,加上江玉或是唐禮帶路,一日四遍巡府,夜裡就佔三遍,還有莫羨帶著東廠暗衛站崗,甚至房頂上也有聲響,江翎瑜雖忘了從前的事,可早就習慣這些零零碎碎的動靜,不知今日是不是下雪的緣故,無人燃放炮竹時,處處都十分寂然,江翎瑜聽不到熟悉的腳步聲,心裡忽然有些七上八下,充盈的睏意頃刻消散,想跟唐煦遙說說話,由於是背對著他睡,看他要回頭,這一瞥,發覺他睡得很熟了,模樣安然,想必是熬了許久,又病了,容易累著,江翎瑜心疼唐煦遙,就沒捨得打攪,想睡也睡不著,要坐也不成,骨頭節都疼,更不要說常犯病的那些髒腑,心裡莫名煩躁起來。
適時江翎瑜想強迫自己睡下了,所有燃著的燈火接連熄滅,發出“唰”地一聲,隨後“砰”,所有聲息戛然而止,有點像刀剁在木頭上,江翎瑜聞聲汗毛直立,眨了眨眼,待適應光線,緩緩回過頭去,發覺今日的月光格外亮,想必雪是停了,萬裡無雲,才如此清透,正是因為月光,江翎瑜才看到窗稜紙上映出來一個黑黢黢的人影,越走越近,影子越來越龐大,江翎瑜驚得呼吸有些困難,用力地吸氣,胸背起伏,動作幅度有些大,唐煦遙睡著了,仍舊心繫夫人,察覺到懷裡美人的異狀,隨口含糊了句:“夫人,怎麼了?”
“燈滅了,”江翎瑜捂住唇,極力壓制快跳出胸膛的心髒帶來的窒息感,顫抖著說,“屋外有人,還有刀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