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翎瑜聲聲父親,咬字似口銜寒冰,字字都冷,江懷心痛如割,實在悔不當初,依舊想求得他的原諒:“霖兒,父親真的錯了。”
“太傅大人,以前的事我都想起來了,可能這就是命吧,對白一個字都不差得想起來了,”唐煦遙抱著江翎瑜,翻著眼睛裝模做樣回憶從前的事,“那時候霖兒被關在家裡幾天,好不容易偷偷溜出來和我見了一面,心口疼得走不動路,我一抱他他就躲,我撩開他的衣裳一看,裡頭滿是青紫。你們都把他打得犯了心疾,他還不許我告訴別人,不讓我說他父親母親的壞話,我實在不知,你們的兒子這麼善良,你們如何能下得去手?”
江懷不曾打罵江翎瑜,但他知道夫人那次下了狠手,實情只比唐煦遙說得嚴重,其實是江夫人把江翎瑜打得暈過去了,還扔在臥房不管不顧,江懷現在後怕得直冒冷汗,幸虧兒子命大,不然這麼大的冤都無處開解。
江懷還沒來得及說話,唐煦遙再度開口時被江翎瑜打斷:“別說了,我不想讓他們知道。”
“霖兒,我回去就跟你母親說,回去就說。”
江懷都想跪下了:“父親對不起你,父親知錯了,今後我和你母親好好贖罪,對不起。”
唐煦遙可沒打算放過江懷,抱著江翎瑜罵罵咧咧:“知道的這是權臣之子,家裡教養得嚴,得讀書,不知道以為青樓呢,掙不著錢就要往死裡打。”
“好了,”江翎瑜瞥他一眼,“什麼話都往外說,沒規矩。”
唐煦遙訕訕閉了嘴,低著頭生悶氣,江懷自知回不到從前了,欠了兒子的,也沒法再彌補了,但見江翎瑜能管得了唐煦遙,也算悟出點道理,原來管束並不是非答即罵,好好說話比非答即罵更有力量。
“我走了,”江懷是很絕望,很自責的,不知道自己和夫人欠了江翎瑜那麼多,但話就堵在嘴邊說不出來了,與他告別後,又跟唐煦遙說,“我們霖兒身子不好,簡寧,在外頭就多仰仗你了。”
“嗯,放心吧。”
唐煦遙還是一臉不耐煩:“小時候不在外頭,霖兒也是我照顧,一見面他就心口疼,腰疼,身子上哪都是青一塊紫一塊,不抱著都站不住,太傅,你們不會以為他裝的吧,討好你們來了?”
江懷輕輕點頭,向他們坦白:“我夫人確實這樣說過,我也以為是這樣的,不會了,簡寧,我們會好好愛他的,多少也,也彌補些。”
“莫說那些虛無縹緲的話了,快些啟程吧,”江翎瑜冷著臉,“時候不早了。”
江翎瑜知道那許多事了,知道江懷付出,但原諒不了他,一碼歸一碼,功不抵過,過不抵功,江翎瑜心如死灰,什麼都不想說,想起做官前在他們身邊被寵溺得無法無天,恍然頓悟,其實這些溫情都是拿自己幾度瀕死換來的,他們只是自責愧疚而已,在贖罪,真愛過自己嗎?
於是江翎瑜對母親的依賴和想念頃刻間就沒有了,其實人生如逆旅,來的時候只有自己,走的時候也是。
所以,遲來的東西還有用嗎?這就是一場盛大的謊言,因愧疚而生的自我感動,無關江翎瑜本身。
江翎瑜直著眼發愣,唐煦遙輕輕捏一捏他柔軟的手臂:“霖兒 ,不要難過了。”
江翎瑜仰起頭問唐煦遙:“你愛我嗎?”
唐煦遙“嗯”了聲:“我愛你,永遠都愛。”
“信你,”江翎瑜心裡很不好受,但對唐煦遙還是很溫和的,強顏歡笑,“給我揉揉肚子,疼著呢。”
“霖兒,”唐煦遙抱穩了美人,掌心壓在他溫軟的腹部用了些力氣按揉,邊問,“你是不是有心事,你先前腹痛難忍,也不會笑得這樣勉強,是我惹你不開心了嗎?”
“沒有,”江翎瑜說著話,想往後挪一挪,好倚靠在唐煦遙身上,身子毫無徵兆地一頓,發涼的掌心壓在他手背上,“簡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