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煦遙回身:“霖兒,我是怕打擾你。”
“打擾什麼,”江翎瑜腹痛輕微,閑適得多,緩緩闔上眼,嗓音慵懶,“我也想聽。”
唐禮一臉疑惑,不知道兩個人在說什麼,隨著唐煦遙進了臥房,站得離門檻很近,等著主子問話。
唐煦遙試探開口:“唐禮,我幼時的事,你可知道?”
“知道,”唐禮有事從不瞞著他,“主子是我看著長大的。”
“那,”唐煦遙問,“我和江大人,自幼就認識嗎?”
唐禮知無不言:“是的,太傅與郡王是密友,主子與江大人,很小的時候就在一起玩,親密無間,連用膳都是主子喂江大人,照料得仔細極了。”
“那我為何什麼都想不起來?”
唐煦遙急忙追問:“我與江大人那般要好,怎麼就把他忘了?你們所有人,都不曾向我提起他,江大人繼任當日,我在郡王府上提及他,父親都裝作全然不知情,這到底是為何?”
“主子可記得十五年前大疫?”
唐禮知道,唐煦遙是摸索著了蛛絲馬跡才來追問,想必許多事都瞭然於心,拿著答案去找題目罷了,沒有必要再去瞞著他,此去數百裡,郡王也管不著了,唐禮索性就將這些陳年往事一五一十地講:“大疫之際,老爺他想帶著府上老小僕役離開京師,到南直隸避難,郡王府上下都瞞著主子,江大人染疫病重之事,只怕您情深意重,捨不得走。”
“馬車都準備好了,主子忽然不見蹤影,最後還是太傅告訴老爺,您悄悄翻牆進了江府去看江大人。”
唐禮說:“您讓江太傅轉達老爺,說要留下照顧江大人,不忍留他一人無望赴死,染了時疫也不怕,老爺盛贊主子是重恩重情之人,扛下眾議,舉家留下陪著您。”
這番說辭和夢裡發生的事一模一樣,時間地點都嚴絲合縫,唐煦遙跟江翎瑜怔了,睜大了眼睛,久久盯著對方看,眼珠輕微挪動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十五年前的兩支穿雲箭,橫跨南北而來,穿越凜冬暴雪,秋日溫和,夏日酷暑,春花遍野,分別正中兩個人的眉心,或是這箭直刺進心口,都不會疼的,會將二人帶回已經過去的歲月,化作想念,最後徹底釋懷。
原來是他,真的是他。
唐煦遙和江翎瑜互相的掛念是沒有人能夠理解的,當時只道是尋常,甚至拒絕記下對方的名字,只喊小字,以為一輩子都會時常見面。
“後來呢,”唐煦遙急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為什麼跟江翎瑜分開,“你快說。”
“後來主子陪了江大人好幾天,大疫愈演愈烈,老爺眼見幾個僕役病死,生怕殃及親人家眷,強行帶著主子去了南直隸。”
唐禮接著說:“主子氣性大,被帶到南直隸之後大病一場,高熱不醒,夢裡都在喚江大人的小字,好不容易病癒,我們才發現,主子把從前的事都忘了,一提就頭疼。”
“那之後我好了,”唐煦遙有點生氣,“我父親為何不告訴我?”
“老爺將主子帶走是無奈之舉,郡王府人丁太多,他不得已才這樣。”
唐禮如實告訴他:“老爺他愧於主子,能瞞一天是一天,因為當面也沒法解釋。”
江翎瑜握住唐煦遙伸過來的手,直著眼,唇間輕喃:“那為何我的父親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