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翎瑜年幼時曾偷偷地喊過郡王妃母親,當時她很驚訝,隨後不住地用白嫩的手指擦拭眼眶,也給了江翎瑜回應,她和郡王永遠都是那樣溫柔和藹。
所以江翎瑜的話只含在喉間,問不出口,或許郡王他們是有苦衷的,就算沒有,想起從前那些事,也覺得他們仁至義盡,不必再將過往提起,於是眯起笑眼,柔聲對郡王妃說:“我也很是思念母親和父親的,那時也想,為何我再也不能去那座很大的宅子裡玩耍了,如今終再相見,簡寧也並非是真的不記得我,一切如初了,甚好。”
哪知郡王忽然變了臉色,他像是懊悔極了,眉宇間又見難色,嘆了聲,才緩緩開口:“霖兒,我們真是很對不起你,那時你父親認為你是斷袖,喜歡簡寧,不惜以自毀前程相要挾,逼我們不許再讓簡寧來見你,他要你過該過的日子,娶個好姑娘延續江家血脈。適時簡寧大病初癒,身子還虛弱,天天鬧著見霖兒,他記性再不好,也不會那麼快忘了你,我們只得騙他說你們搬走了,再也不會回京師了,他那時還小,斷了念頭,許是慢慢地就遺忘了,也許是沒忘,不過是不知道你的名字,總之這些事只有問他才能知道了。我們還偷偷地到江府看過你幾次,不過也都是遠遠的,不敢讓你看見,知道你順利長大了,我們才算安心。”
“那怎麼會是父親母親對不起我,是江太傅對不起我。”
江翎瑜輕聲唸叨著:“知道我的名字,要是知道我的名字,簡寧一定會想辦法來找我的,幸而現在是我做官當道之時,能做自己的主了,不然江太傅會如何難為簡寧,真是我不敢想的事。”
“大抵不會的,”郡王妃說,“其實你父母對簡寧很好,現在也很好,你剛入朝為官那陣子,太傅夫人為了答謝簡寧照顧你的身子,送來王府不少禮物的。”
“不重要了,自我知道不是簡寧不要我,而是他們強意斷了我的念想,此事已定,我不會原諒他們,只是想來,又不知該何如計較問責,故而放任不管,也不見他們,我話說在前頭,只希望父親母親不要勸我去見江太傅和太傅夫人,也不要勸我低頭言和,恕我心狠,無法從命,”江翎瑜無法細想從前父母的所作所為,每每回憶,心髒都疼得厲害,到最後只剩疲乏,自顧自合上眼皮緩著,片刻後又睜開,聲息很是虛弱,“父親母親難得前來,為著彌補我先前那麼不懂事,求父親母親宿在我府上些日子,讓我好好地盡孝,我這輩子,再也不會辜負任何一個愛過我的人。”
“說什麼呢,傻孩子,我們怎麼會勸你低頭言和,又不是你的錯,我們也捨不得你受委屈,該他們求你原諒才是。”
郡王妃邊給江翎瑜揉著肚子,邊哄著他:“霖兒,不必說盡孝這樣的話,太重了,不過住下幾日,我們倒是有此意,想借此來好好照顧你和簡寧,你們這兩個孩子太累了,我和王爺也想分擔些。”
“旁側就有一間臥房,與此處規格一致,平時唐禮和江玉也會打理焚香,很是潔淨,只是比王府要小些,孩兒尚且沒有那樣大的能耐,讓父親母親也在這裡居住得舒適。”
江翎瑜道:“當真是委屈了。”
“莫說如此,”郡王妃忽然認真起來,“你可不知,你和簡寧有如此成就,是我們這輩子最得意,最驕傲,也是最心疼的事,萬不要妄自菲薄,簡寧有你,是他天大的幸事。”
江翎瑜聞言勾唇一笑,只是說“好好好”,並不多言,郡王與郡王妃都心思柔軟細膩,有時太過於憂心,都聽不出是自謙還是自責,江翎瑜怕自己說話帶刺慣了,傷著他們,就適可而止了。
江翎瑜此時平臥在床上,郡王妃給他按揉腹內的筋結,這腸胃病就是如此的,筋結受涼不行,有人揉著,手又熱,就能好受很多,江翎瑜休息一陣子,有了些精神,忽然睜開眼睛,臉上似笑非笑的,開口問道:“父親,母親,簡寧不許我起來,非要我靜養,那我又想思念他,想迎著他回府,給我做個主可好?”
“霖兒,你胃痛得厲害,我摸得出。”
郡王妃柔聲回絕:“你得乖乖養病,母親不許。”
江翎瑜聞言,眉頭微微蹙起,撒起嬌來:“母親,當真不成嗎?”
“不成,”郡王妃哄著江翎瑜,“孩兒乖,快些睡會,以前太醫跟我們說過,身子不好要多睡覺的。”
“好吧,我聽母親的話,”江翎瑜抬眸,見郡王還站著,想起自己辦公常坐的案後還有把椅子,想要指一指桌子,讓他坐在那休息一下,歪頭去看那張案時,先一步瞥見擺在硯臺旁邊的案卷,猛然想到廖無春的講述,心下覺得郡王會知道些關於林同村大案的事,於是試探開口,“父親,我曾在好友那裡聽說您和江太傅是如何相識的,當時正辦著一樁大案,是關於林同村邪祭的,太傅有沒有與您說起過那件事?”
“林同村?”
郡王臉色急轉直下,忙道:“好孩子,你是如何知道林同村的事?”
江翎瑜見他反應這麼大,就知道問對人了,坦言:“我和簡寧手頭的案子就是當年的林同村案,我們進了雷火司,現在由我取代江太傅當年在雷火司的職位。”
“孩子,你聽父親的勸,”郡王急得快要說不出話,“不要染指那樁案子,父親求求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