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無春擠眉弄眼:“聖上,這不對吧?照理說,要是不曾為非作歹,定是要離著江府遠遠的,畢竟此為是非之地,清白之人,不願意靠近,生怕惹了麻煩,可是大理寺卿非要蹲守在此,還要問臣是來做什麼的,不是心裡有鬼,就是知道點什麼,您說是不是?”
“什麼?竟有這樣的事。”
崇明帝聞言,臉色登時陰暗下來:“朕的提督去辦事,輪得到他來過問,反了他了,帶進來,朕要親自審問。”
此言正合廖無春的心意,他頷首:“是,臣這就去通報。”
廖無春從養心殿出來,撞見押送大理寺卿前來的侍衛,身子往門側挪了挪,讓出來進養心殿的路,抱起胳膊:“皇上在裡頭等著呢,送進去吧。”
侍衛稱是,將腿都嚇軟了的大理寺卿架進去,跟皇帝打過招呼,列隊離開。
皇帝一開始沒抬眼皮,對著侍衛也是不冷不熱地應付著,直到養心殿內安靜下來,才撩起眼皮看著在不遠處跪著的大理寺卿,二人依舊無言,一個冷漠,另一個嚇得瑟瑟發抖,都要尿褲子了。
“皇上,”大理寺卿終於開口,原本就是跪著,此時又往金龍案這裡爬了一些,高綰的發髻也亂了,嗓音顫著,“此事並非提督與您說的那樣,皇上,求您明鑒。”
“東廠提督跟朕說什麼了?”
崇明帝很不滿,把手裡的毛筆扔在筆擱上,大聲呵斥:“他有沒有跟朕說這些事,朕不知道,你知道?那你就說,朕也奇怪呢,以前朝中風平浪靜,從江翎瑜上任開始,有不少的官員都坐不住了,怎麼了?朝廷裡有江家的後人,你們就活不踏實?他礙著你們的眼了嗎,還是說你們有見不得人的勾當,要除掉江家的人才能繼續徇私枉法?”
崇明帝越說越生氣,語氣從質問轉為厲聲呵斥,大理寺卿本想提起自己的女兒,博些面子,不料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大理寺卿低著頭不敢再說了,生怕連累已是妃位的嫡女,她是宗親中唯一可依仗的參天大樹。
大理寺卿不說,但皇帝在氣頭上,這些年,忍了這對父女許久,終究是恨到了骨子裡,今日,當真是不想再縱容他們了,端坐怒目:“大理卿,今兒為何不提你的女兒了,你的嫡女在朕那做妃子,依仗你官位高些,日日在後宮作威作福,欺淩昭儀,就連嬪位的女子,她都不放在眼裡,你則依仗你的女兒是朕的妃子,時常來插手政事,不愧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先前朕給你們面子,也是為了大琰的安定,一忍再忍,你們則覺得是朕軟弱無能,管不了你們,現在你竟敢當著朕的面私下調查東廠提督的行蹤,朕再坐視不管,以後是不是聖旨也得你來寫了?”
“皇上,這是哪裡的話,臣不敢。”
大理寺卿預感到自己大禍臨頭,但他跟周竹深為伍太久了,盡管這已經是快要掉腦袋的大事,下意識不是為自己求饒,而是嘴硬,企圖顛倒黑白,辯解說:“臣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求皇上明鑒!”
廖無春站在不遠處,知道大理寺卿口出狂言,是自掘墳墓,但他當年透過殿試入朝為官時,並不是今日這樣的,彼時肅清逆黨的人選其實是這位大理寺卿,從前皇帝稱呼他也喚愛卿,今非昔比,只有江懷經受住了所有的考驗,雖說官位贈與他多病的獨子,算是一樁負擔,可沒有江懷的清廉刻苦,也就沒有江翎瑜如此優渥的日子了。
所以江懷真的是作風死板的人嗎,條條框框,他都盡心盡力執行,不允許任務出一點岔子。
廖無春想,江懷大抵是太害怕犯錯了,因為他太愛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大琰之中,不納妾的男子少之又少,最出名的,不過江懷和平陽郡王,他實在想保全妻兒,才如此刻板,日複一日,也就成了這個樣子。
廖無春自知不是好人,做過壞事,也做過好事,要問哪個多些,自然是壞事多,先前他對江翎瑜和唐煦遙也是利用的態度,結黨也是若即若離的,他真的死心塌地跟了江黨,還是因為他喜歡上駱青山了,廖無春活著的這是幾十年都在追逐值得與不值得,在他眼裡沒有活著的人,只有大大小小的錢袋子,駱青山更像一個能陪著他的物件,他開心了,就會給駱青山功名和錢權,這是廖無春認為最重要的東西。
可惜駱青山也有自己的思想和決定,讓廖無春有點困擾,他希望所有的事都能一成不變。
沒辦法,東廠提督最早的時候也只是一個受苦不敢說的小太監,人間不愛他,他有了錢,權,名利,勢力,他也不會愛人間,沒人教過他什麼是愛,所以他不會為自己做出的任何事感到後悔和歉意,他只愛錢權,只有這些才讓他逃出苦難。
廖無春不後悔曾經挑唆皇帝因江翎瑜幼時被江夫人打罵而險些降罪給江懷,他永遠也不會後悔,哪怕自己做了錯誤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