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沒那麼大臉去指責玉藻前,悻悻地擺了擺手,不再說了。沒有聽到預期中的批評,玉藻前感到了詭異的違和感。
車夫停下車,牽動韁繩,吆喝著馬兒轉向。綾人急了,一把摟住青之川。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要離開你!”他哇的一聲哭喊出聲,“他們都不喜歡我,你是不是也不喜歡我了,所以才急著把我趕回去?”
青之川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也不知道綾人為什麼會說出這話。
綾人抽抽搭搭地哭嚎起來,說出的話都不成話了,僅是隻言片語的稀碎詞句。靠著這些詞句,青之川多少拼湊出了綾人的悲哀——沒有人喜歡他,沒有人在意他。
除了她,她說。
所以她成了最後的稻草,唯一的救贖,殘存的依賴。
他哭得嗓子都啞了,甚至沒有了抱住青之川的力氣,但他卻還是拼盡全力攥緊雙拳,勉強保持著姿勢。
“別走……求你……”
他祈求道。
青之川頹然駝著身子,半跪半立,以極其扭曲的姿態站著。她忽然想起,這樣的話她也曾說過。她曾期待這話能讓她回到曾經吃齋唸佛的過去,可惜沒有。而今聽到這話的人成了自己,她又該如何抉擇呢。
玉藻前也站起身,走到綾人身旁,半蹲著,輕拍他的後背。
“我只是把他帶到了你的面前而已。”他小聲道,“我確實沖動了,我應當懺悔。但你要做出不讓自己後悔的覺得。”
“懺悔什麼的……別說這種話啦。”青之川的頭垂得更低了,悶悶道,“你們誰能想出搪塞四十九院家長輩的話,我就把這傻小子留下來吧。”
綾人瞬間止住哭聲,抬眼看著青之川,一臉難以置信,完全忘記了這其實是他此行的目標。
式神們忽然躍躍欲試起來,紛紛提出建議。
“要不然實話實說?”
“駁回。”
“假裝這傻小孩被拐走了?”
“什麼餿主意……”
“就說他的才能優異吧。”書翁推了推眼鏡,笑容中透出自信,“具體理由,在下會編織好的。”
“還是你行啊!”眾式神紛紛贊嘆,向他投去豔羨的目光。
這一刻,他們深切明白了什麼叫做知識就是力量。
綾人就這麼,以荒誕卻完全不出乎自己預料的方式,留在了心心念唸的青之川的身邊。
綾人有些愣,總覺得事情好像分外順利。他看了看玉藻前,又看著青之川,一時竟也不知道該感謝誰了。在巨大的興奮感的驅動下,他撲進玉藻前的懷中,把臉埋在他堅實的胸膛,也沒說什麼,但玉藻前多少能感覺到他的心意了。
事情能這麼順利,也是玉藻前沒有料想到的。但他知道,接下來就不會那麼順豐順遂了。
他感覺到了,飄蕩在頭頂的,來自青之川的灼灼目光,危險且可怕。其中顯然不乏名為興師問罪的情緒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