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做證,那真的只是下意識的舉動。
闊別十年的老同學,專案負責人,除去這些身份的聯絡,便只餘下初戀情人那個有些難聽的形容了。我和他之間,在十年之後,便只餘下這些牽連。
我該以怎樣的姿態和心情,面對一個已經算做陌生人的關心?
他亦是下意識的拉住我的手,不顧我的掙扎將冰涼的手背貼像我滾燙的額頭。
我輕閉著眼,不敢細細望他,許是因為加班還沒回過家,他仍穿著那身得體的黑色西裝,只是領帶被扯開了,領口的鈕釦習慣性的解開兩顆,顯得十分隨意不羈。
感受到那股涼意的離開,我才抬起頭望他,而他的眼神亦是正對著我,我慌忙閃躲開來。我始終,沒有勇氣和他對視,因為我從來不能和他一樣那般坦蕩及從容。
“嗯,有點發燒,藥吃了麼?”收回手,他下了判斷。隨後像進自家門似的直接進了我的房間。
“李辰,”我叫住他:“這是我家,現在已經很晚了,生病了我會照顧好自己。謝謝你的關心。可是,你這樣真的不太方便。”
他的身形怔了怔,轉了身望著我,攤了攤手道:“是我有些魯莽了,抱歉。我回國不過一個多星期,也沒什麼熟人。今天心裡有些煩,卻發現連個能聊天的人都沒有,所以就想到你了。”
我被他的這番言論氣個半死,什麼叫心裡頭煩想找個人聊天,然後就想到我了?他把我當什麼?午夜付費聊天小姐麼?
“很晚了,我想休息了。”我表面平靜如水的像他解釋。
“飯吃了麼?”他依舊不肯放棄。
我點了點頭:“回來的路上吃過了。”
他抿了抿嘴,衝我笑了下,又從口袋中掏出幾盒藥來放在桌上:“我幫你買了些藥,我記得你對很多西藥過敏,所以買了些中藥,記得按時吃。”
說完,他起身便朝門外走去,亦如他先前進門時一樣,不需任何的同意和允許。
“李辰,”我再次出聲叫住他,他的腳步停在去往電梯的過道中回身不解的望著我,我驀地一怔,我幹嗎要叫住他?叫住他要說什麼?為什麼會下意識的想要叫住他呢?我理了理紛亂不已的思緒,勉強的衝他展開一抹笑來:“謝謝。”
他語中亦是帶著輕笑:“晚安。”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踏進了電梯,我望著電梯門緩緩闔上,再望著他徹底消失在我的眼前,竟有種患得患失的錯覺。
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輕撫著他先前試溫的額頭,似乎還殘留著他冰涼的溫度。夜風正寒,我便那樣站在過道中怔怔的發著呆。
凌晨時分,他孤身一人前來再到離開,前後不過十多分鐘的時間。
他的突然出現擾亂我好不容易平息的心湖,捲起一片漣漪,此時他的音容在我的腦海中翻騰倒帶,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為他的到來而緊繃。
他剛才似乎說,我記得你對很多西藥過敏,所以買了中藥。
還記得麼?記得我對西藥過敏。
那麼李辰,你還記不記得我為什麼會對西藥過敏麼?
我不能用依稀記得之類的遣詞造句,因為那天的一切,我的大腦硬碟皆詳細的記錄在冊。那是一段太過難忘及不願回首的過往,我又怎麼能,說忘就忘。
先要從雨說起的,仲夏時暑假的某一天,雨季時分。
那是一場詩情畫意到極致的小雨,雨意纏綿且悱惻。
蒸蒸的水汽將人的視線縮小,總感覺似朦朦的霧。天空並不陰霾沉重,我甚至能夠在大片黯淡的雲層後看到陽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