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懷容道:“此時大興土木建祭奠樓臺,實在是為慶州雪上加霜。
“我們只需立起一道石碑,其餘祭奠的事情就交由當地百姓做主就好。”
秦獨遲疑:“會不會過於草率。”
段懷容搖頭否認:“不會,犧牲的軍士大多都是慶州籍,慶州百姓比我們更懂得如何祭奠親人。”
一句“祭奠親人”,為這場慘烈的戰爭蒙上一層悲愴。
慶州現在是否家家戶戶高懸白綾,是否老人哀嘆稚子啼哭,那裡還有多少人懷著生的希望…
單是想想,就心間梗澀。
“我想去慶州。”
秦契彰不知何時停了碗筷,盯著桌面說得幹脆。
秦獨微微蹙眉:“這會兒的慶州不是掙軍功的時候,去了便是苦守苦戰。朝內一日不得肅清,慶州一日岌岌可危。”
這回不必段懷容來說,他便能看透。
秦契彰抬眼,自從軍餉一事過後,他面對秦獨總是發怯,但言語很是篤定:“我不是為了軍功。”
“我是…我…”他想解釋,卻半晌磕磕巴巴,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來。
最終,他聲音小了一些:“我就是想為慶州的百姓做點什麼,想現在就去。”
“現在還不是去慶州的時候。”段懷容聲音徐徐,很像在安撫心願不得達成的孩子:“即便你哥哥讓你去,我也不會同意的。”
“現在的慶州不單是苦戰,更要與襄國公一黨的魑魅魍魎周旋,是個要腹背受敵的地方。”
秦契彰聽出機會,立刻追問:“那什麼時候可以去?”
這回段懷容不是哄人,而是在認真思考:“慶州兵力薄弱,可從幷州、西洲及信州調些守軍過去。”
“屆時兵力來自各處,慶州便不再是襄國公一家獨大。而且,也必然需要一位能鎮領四方之人,率領大軍。”
他許諾道:“那時你若想去,可以一試。”
秦契彰神色躲閃地瞥了秦獨,似是不甘心:“侯…”
聽多了“哥哥”二字,他忽然覺著侯爺叫不出口,但又一時無法更改:“侯爺十六歲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
十六歲的秦獨,已經於寒潭寺率兵勤王,在叛軍圍剿中為先帝擋下三箭,而後掃平大魏境內。
當時四處豺狼環伺,惡戰連連,遠比慶州危險得多。
“侯爺是迫不得已才以身犯險。”段懷容耐心勸解著:“你不一樣,你現在有人庇護,不必用自己的性命去搏並不明朗的前途。”
秦獨為“迫不得已”四個字動容,目色溫和地望著段懷容。
十數年來,鮮有人懂他的迫不得已。
往前,他不覺得那些日子有什麼艱辛的,哪怕他用了十年來搏並不明朗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