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懷容垂眸瀏覽,打趣道:“今日能把軍務扔給我,明日就敢將北安軍交給我,哪天是不是就該我對你發號施令了。”
燭光晃動,讓那清泠的聲音也韻味綿綿。
秦獨看段懷容側臉時,總是會想起前幾日醉時的場景。
枕著段懷容的肩,迎面是和緩的暖風和滿城燈火,仰頭就能看到那雙清澈的眸子…
他沉浸在回憶中,將剛才的話聽得七零八落。
如果有可能,段懷容大可以對他發號施令。又或者,對朝廷上那些無頭蒼蠅似的庸官發號施令,又有何不可。
以縱覽經緯的謀略,號令三軍安定國土。用滿腹才識和為民之心,令百姓安居樂業…
秦獨萌生出一個念頭:一個帝王該有的樣子,段懷容都有。
那是不是開創一個太平盛世也理所應當。
他神色格外認真,髒腑為這樣一個大膽,卻順理成章的想法熱血翻湧。究竟是大逆不道,還是天命所歸,他現在已經無法再下定論。
段懷容沒看出對面的人在想什麼,悠悠道:“明日去了太學,可就沒這麼多時間在你這裡了,你快把那一摞軍務看了,有什麼事也好想出個對策來。”
五月初十,他便要正式去太學了。
分明是指使的語氣,可秦獨卻聽得高興,他挪到書案前滿眼愉悅地盯著人,問道:“這是在發號施令?”
段懷容無奈地看過去。不知何時起,秦獨竟總能將他惹得微惱。
“是!”他順勢答到:“我命你趕緊處理信州軍務,不得拖延。”
雖然不甚有威嚴,但秦獨還是覺著段懷容有與眾不同的吸引力,他笑著應輕聲道:“得令。”
段懷容懶得再與人玩鬧,卻又心情歡愉。
兩人在同一盞燭火下,翻看著近些時日的軍務,看得越多心思便越沉重。似乎在透過這些薄薄的紙張,看遍了滿是瘡痍的國土。
“嶺州邊界又有嶺州叛軍的訊息了。”秦獨自顧道。
段懷容怔住一瞬,不做聲色。
上次讓樊無鎮與東海州聯絡後,已經在慢慢讓嶺州義軍重現於世。他希望在不遠的將來,嶺州義軍可作為真正救民於水火的軍隊、勢不可擋。
半晌,段懷容緩緩道了一句:“倒也不必稱之為叛軍。”
他彷彿佔在旁觀者的位置,說得平靜,沒什麼爭辯的意味。
“當年他們雄踞一方,險些攻入京城。”秦獨語氣中並無喜惡,只是在陳述事實。
段懷容盯著信件:“背離稱之為叛,據我所知嶺州軍救民眾於戰亂,甚至投身邊疆抵禦外敵。”
“既未背離百姓,也未背離腳下國土,何來叛軍一說。”
秦獨剛想辯駁嶺州軍有悖朝廷,可即刻便意識到,連他都要厭惡的朝廷,那些深受其苦的百姓,不過是在做保全性命的反抗,實在算不上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