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道如有些發愣,“不一樣?有什麼不一樣?我怎麼沒覺得不一樣?”
“無論是之前他大鬧懸濟壇,還是此刻他忍辱跪在堂前,他至少不是為了自己,他是為了別人,他是為了那些和他本不相幹的升州人!”此刻的高先兒與之前的高先兒居然判若兩人,他之前連多望一眼甘道如都覺得是害怕的,而此刻他竟然對著這個讓他害怕的人大哄了起來。
一時間甘道如都覺得有些意外,因為他自己頤指氣使、盛氣淩人慣了,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的門生竟然會這樣與他說話,他靜靜的看著高先兒。
而高先兒接著道:“反而我倒覺得先生太讓我失望了,升州人怎麼了?為什麼不救?我們是大夫啊!現在他們命懸一線,我們不該救嗎?是,有些人愛慕虛榮、爭名奪利,先生就算醫好了他們的病,也醫不好他們的心,這樣的人我也恨,先生可以不救!可是升州的百姓與他們一樣嗎?”
“放肆!”甘道如暴怒的拍響了身旁的桌子。
“是,弟子是放肆了,既然如此,今天索性就讓弟子放肆個夠吧,下一次我想弟子是沒有勇氣放肆的了!”
甘道如指著高先兒,氣的哽咽著道:“你…你…”
高先兒看著臉色難看的甘道如,稍稍有所緩和了些,“是,我知道師哥師弟們都不敢說出來,是因為尊敬先生,可是先生你知道嗎?其實他們早也看不慣先生的所做所為了,弟子真的不明白,先生到底為什麼這麼仇恨升州人?”頓了些許後,高先兒平靜的接著道,“如果說先生只是為了自己的那超脫古今的醫術自命不凡,便透過這樣的方式而滿足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姿態的話,那麼弟子今天的放肆也就沒有什麼了,因為這樣的你不值得我尊敬。”
“混賬東西!你懂什麼!混賬東西!”甘道如暴跳如雷。
“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了,我要說的話說完了,你要打要罵,我不會躲,隨你好了。”高先兒閉上了雙眼。
“你…好…很好!”甘道如在原地打著圈,“來人!來人!”
聽到甘道如的召喚,二弟子薛凝子第一個走了出來,“來了…來了…先生有何事吩咐?”
“去!去把荊條拿來!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孽畜!”
薛凝子瞄了一眼雙眼緊閉、神色黯然的高先兒後,他似乎猜出了個大概,便立即道:“先生使不得,使不得,還請原諒五師弟!”
“原諒!哼!我懸濟壇沒有這樣的門生,去!去拿來!”
“先生就再給五師弟一次機會…五師弟下次一定不會的了…”薛凝子也不問具體原因,只是一味的替高先兒解釋著,同時他也扯著高先兒的衣袖道,“五師弟,快給先生認個錯,先生寬宏大量,一定不會責怪你啦…”
高先兒靜默不語,依然緊閉著雙眼,甘道如依然怒氣沖沖。就在甘道如不斷的痛罵聲中,其他弟子也前前後後的走了進來,最後他們一面將甘道如送回了房間,一面將高先兒送回了房間,只是這期間還是有甘道如的痛罵聲傳來,比如“孽畜”、“混蛋”、“王八蛋”等字眼,甚至還有比這更難聽的…
黃昏,美,美的有些時候你再用什麼華麗的辭藻都形容不出來它到底美在哪裡,美的你再用什麼染色筆在畫紙上渲染它,都染不出它的韻味。也許這才是黃昏讓人心醉的原因。
此刻美麗的黃昏下,還有另一重美色——黃昏下站著一個美人。黃昏是自然的美色,那麼這個女人生的也是那種自然的美。
只不過此刻她的臉上掛上了些愁緒。她手中的最後一包藥被取走後,她向著她身旁的人道:“子晗,他還沒有回來嗎?”
“是啊,眼看天就黑了,蕭兄怎麼還沒有回來呢?”肖子晗也同樣掛上了愁緒。
依依問道:“子晗,你說那位神醫會來嗎?”
肖子晗說道:“會吧,既然蕭兄這麼久還未回來,我想他一定還在勸說著甘道如吧,說不定那甘道如已經同意了呢,再者,若是有人不遺餘力的來勸我去做一件事,這一天的時間足足能打動到我了。”
“嗯。”依依應聲後,又續道,“子晗,你去幫我照看一下珊兒吧,我怕她醒來後會哭。”
“好。”肖子晗隨之便走進了一間帳篷。
依依一想到珊兒就覺得有些自責,怎麼能讓這麼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也染上疫毒了呢,她是那麼小,那麼小啊!依依恨恨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升州城現在的樣子真的很低沉,人也很萎靡,甚至還不如地動之初時那時常回蕩在耳邊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好過,還不如那時充滿活力,誰也不知道升州怎麼就會變成這樣子了!
就在黃昏的最後一抹餘暉落下前的一霎那,有個人回來了,當所有人見到這個人時,他們彷彿又看到了光,像太陽的光,所以所有人都奔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