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但陸齊卻不聽我的。你的師祖餘道生確實是害死陸幫主生父的兇手,餘大師在世時,他武功低微,上門報仇也是自尋死路。如今餘大師已經歸去,可憐你一個年輕人,卻要承受他的怒火,我本著道義,也是要勸上一勸的。”
付翊道:“聖女可是與餘大師有所淵源?”
聖女:“幼時遭遇危險,為餘大師所救,救命之恩,永世難忘。”
付翊嘆道:“因此救人與害人,極有可能發生在一人身上。餘大師一生殺孽深重,也曾多次解救他人於危難之中,武功境界上更是登峰造極,無人能評判其功過。他這樣光彩輝煌的一生,不正是教育霽月樓後人,順著本心而為嗎?良善在心,濟世在民,救國於天,功過不論。這是我在霽月樓柱子上看見他刻下的字跡。”
良善在心,濟世在民,救國於天,功過不論。
一代宗師之後,留給弟子們的,不是武功秘籍,不是珍藏寶物,就這麼一句簡單而帶著殷殷期盼的話。
聖女微微一怔,道:“你也算傳承了他的衣缽。”
付翊:“晚輩慚愧。”
聖女:“那麼,餘道生之後,是誰繼任霽月樓樓主之位?”
付翊垂眸,答道:“餘妄。”
聖女沉默了片刻,道:“餘妄……是,是有這麼個人,我也算想起來點了……不對!餘妄之後,你接過了霽月樓樓主的令牌,你若不是他弟子,何以能擔任樓主之位?你若是,又怎麼能這麼稱呼你的師父?”
紗賬相隔,兩人都不能清楚地看見對方的面貌。而月裂門聖女,這一刻的目光卻難以穿透那薄薄的一層紗賬,看清那靜坐的年輕男人身上的一團迷霧。
聖女:“那年江湖大亂,而後霽月樓頹敗,從此一蹶不振,江湖上如今連霽月樓的弟子都未曾聽說過了。我本以為是霽月樓行事低調,看來並非如此……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到底是誰?”
付翊在月牙湖遊船上亮相時,眾人都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誰,後來才曉得,對方是霽月樓樓主,霽月樓出過一位武林至尊叫餘道生,那餘道生和如今的天下第一大幫破霄幫幫主陸齊有殺父之仇。
然後呢,沒有人問過,付翊又是誰?
餘道生晚年曾收留了一個小乞丐叫餘妄,名字自然是餘道生取的,然後將其培養長大。餘妄雖然資質平庸,但為人正直可親,行事正派,繼任了樓主之位。而後呢,餘妄死前,可從未有過一個叫做付翊的弟子。
十多年前的江湖霍亂,霽月樓弟子死的死,逃的逃,只留餘妄大弟子高劍,及其一雙兒女餘欣及餘子軒。
霽月樓的傳承,不在任何一個餘妄的弟子上。不知為何,最終傳給了付翊。
付翊收攏了袖子,莫名覺得有一絲寒冷,他在長袖內摸到左手手腕上那串微涼的手鏈,手感舒適,內心也平靜了許多。
付翊:“餘老樓主當年留下年僅十歲的餘欣,以及還在襁褓中的餘子軒後身死,高劍兄身負重傷又無意樓主之位,因為那件事,霽月樓已無其他弟子可以繼承,餘老樓主便將傳承給了我。說來慚愧,晚輩資質不佳,不能成為一代武林高手,又無意在江湖上為霽月樓樹立威名,便讓霽月樓沉寂至此。”
聖女道:“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究竟是誰?”
付翊抬眼看著那一緩緩晃悠的紗賬,可見裡面的聖女氣得慘了,落在他眼中,衣衫勾勒的身姿與當年在家中花園裡,抬頭看到的身影重疊了起來。
聖女蓮心,他年幼時見過。
只是他已經長大成人,對方年老色衰,已無當年的光彩奪目。
付翊動了動發酸的腿,改為跪坐,低頭行完跪拜之禮,便站了起來,什麼也沒說,就這麼走了出去。
不管紗賬後如何,他敢肯定,對方一定不敢沖出來抓他。
平靜走到門口,付翊看見等了一臉不耐煩的蕭晉光,突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