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納斯壓低了聲吼:“你他媽有完沒完?!還真把自己當成塊龍肉了?明明就是坨屎,裝什麼珍稀食材!滾回茅坑發臭,爭取多孵出幾只蛆吧!會一坨一坨蠕——”
“惡——!!!”
安納斯的瞬間聯想力太豐富,導致他自己把自己惡心到了。
一被惡心,數日不曾好好進食過的胃似乎有神經性痙攣發作的趨勢,安納斯緊緊捂住腹部,彎下腰,使勁兒吞嚥唾液,以手成拳,拼命抵住、按壓腹部,希望那擰絞般的痛趕緊過去,像胖和尚般圓潤的滾走——
柔軟脆弱的胃本就因待遇惡劣而心有不滿,一被主人趕驢子上架,它十分幹脆的在沉默中爆發了:疼死你!
安納斯飛快的蹲了下去。他用上身和膝腿夾住胃,以暴制暴,使出了全部的意志力壓制體內器官的叛亂——然而他只顧著忍疼痛,忘記忍聲音了。沉重而嘶啞的喘息如在攀爬高峰,一寸一寸的山景過去,他的音調便也一度一度的拔了高,最終,變成了帶著哭腔的大聲呻.吟,幾乎是肚子疼得打滾的小孩在驚恐的大喊:媽媽!
他緊閉了眼,再睜開,頭腦供血不足,他的眼便看不見了東西。全身上下都因熱量缺乏而誘勸主人:快快昏倒,權作病美人!
可安納斯最恨被當成病秧子,他從小到大體格消瘦,沒少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待過,活像他自打出了娘肚,就活不過二八!
只有他的倔氣支援他站起來,鼓勵他:別被面前的祈月燭看低了!
他向來和他的牛脾氣一條戰線,便用顫抖的手撐住膝蓋,試圖腿一蹬,便竹子般躥上九重天——
拔苗助長,終是徒勞。安納斯果然沒把自己拔起來,而是一頭砸向了鋪灑月光的青石路——
他想著,肚子的疼壓過了啃了泥的嘴巴的疼,也挺正常。
可身子被翻了過來,又被騰空抱起,這就不正常了。
安納斯的眼球急切的想捕捉到外界的圖景,可他的眼皮鬆鬆垮下,切斷了他獲取外部資訊的最捷途徑。
他覺得自己個子還挺高,塊頭也不小,卻被裹進掌心般抱了起來,真是詭異。抱著他的人還步履如風,就真正驚詫了他:莫不是個扛慣了煤氣罐的筋肉男?板車大漢?四川棒棒?
總之,他可不想承認,他骨架子小身體輕,活像個注意身材的軟妹子。
風過於耳邊,月光追了一路,他陡然想起了祈月燼與他乘坐越野車,馳騁在亞美利加第五十號公路時,他身體的感受。
那時的他帶著夫人,被龐然大物般的越野車裝載著;因為越野車劃歸在他名下,他覺得是自己托起了夫人,帶著他貼著地面飛,看盡風光。
而現在,又是誰托起了他的身子,將他圈進臂彎,用體溫烘暖他冰冷而痙攣的胃,乘著夜風,踏著月色,帶他前往第五十號公路所通向的天際——
他太希望是祈月燼了。他的眼球就在眼皮底下滾動,他想看得不得了!
他真的希望,祈月燼沒有引爆那輛越野車的油箱,沒有在沖天而起的大火中化為灰燼,沒有晨曦一起、天光一開,骨灰便消散於來自滄海的風——
“夫人……”喃喃的傾訴了願望。唇瓣似動非動,好似在說腹語。可那也確實是他來自心底的祈願,他的月亮就在他頭頂,可他的願望到底怎樣才能跨越三十八萬四千四百零一公裡的距離,抵達他的月亮耳邊?
他不知道方法,更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傳達願望的能力。
他只知道,他必須傾訴,因為他的月亮就在他頭頂,清輝遍灑五湖四海,他用多華麗的辭藻贊美他,都不夠;他用多堆砌的修辭形容他,都不夠。他就只能傾訴,用單薄的言語傾訴出微渺人類的不渝愛情,與刻骨的思念。
他的整顆心都在想祈月燼,便連自己的身體被放置在躺椅上,陷入了軟軟的靠墊,也沒察覺了。
直到嘴唇抵上一個光潤的感觸,反射條件的開啟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