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祈月燭好似窺得了他的心,手指的動向猛然一轉,就拈了一小撮苞米皮上的槐花飯,再收回手指。
安納斯聽見耳後響起細碎的聲音,因為他和祈月燭距離過近,祈月燭的咀嚼聲聽起來就像他自己在嚼吧什麼生脆玩意兒,因為有骨傳聲,自己聽起來響,而他人幾乎聽不得,只瞧得見腮幫的鼓與縮,好似在單純的用肌肉微笑。
祈月燭明目張膽的搶飯行為讓安納斯詫異之餘,心頭冒出個頗怪的疑問:祈月燭那死三八嚼起東西來,怎麼這麼大動靜?不符合“它”自矜嬌貴的裝逼本性啊?
“你吃東西,像老鼠子。”安納斯在掙脫之前,脫口而出。
祈月燭嚥下最後一絲槐花飯的清甜,看著安納斯面朝她而大步後退,鳳目墨睫翕動間,表情也像在翕動般忽明忽暗了。
“你我小時候,你就這麼說,”她很淡然的開口道,“從小說到大,這八字,分毫不差。”
安納斯剛覺得託著張苞米皮有礙威嚴,將它和剩下的槐花飯一起往旁邊一丟,猛然聽得這句話,只想把自己的忍耐力也丟到一旁去:“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怎麼可能在小時候就認識你!我只不過感嘆一下,你嚼東西的噪音格外煩人罷了,你還以為我在誇你不成?你的臉皮是茅坑裡的石頭壘起來的城牆麼,硬也就罷了,發臭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祈月燭忍了他的冒犯,耐著性子道:“安,你不願回想,我不強迫你。但我想讓你知道,你我間的因緣,沒有那麼容易斷掉,你仍是安。”
安納斯煩躁了:“是個屁啊!老子改名成不成?你也別‘安安安安’的叫了,真讓司君安聽見,他保準怪你出軌,你也不想被誤會吧!”
“……出軌?”祈月燭疑問道。
安納斯不耐煩的答:“跟別的男人或女人跑了,就是這個意思。”
祈月燭默然半晌,追憶起往事般神情飄忽:“是安出軌,我從來沒有。你我自幼相伴,本該相守一生才是,可你始終不明我的情,還被女人惑去了魂……”
話鋒陡然一轉,像是硬生生劈下了一刀:“你不向我討微沁槐了?當初,你不是疼她戀她得緊麼,怎的她在你面前消失了這麼多天,你丁點兒都不在意?”
安納斯悚住了,他那間或強大的邏輯思維在這次,瞬間理清了祈月燭、司君安、沁槐三者間的關系——“沁槐跟司君安是——?!”
聽得安納斯的疑問,祈月燭扯出個生冷的笑容,輕聲答:“微家的大小姐到底是個怎樣齷.蹉的蕩.婦,也只有你不清不楚了。你以為她傾心於你,百般糾纏她,視我於無物,可惜……”
她又是一笑,容色可稱為雲淡風輕,又可稱為風起雲湧。
“喂,我說……”安納斯的好奇心全被勾.引了,他試探著問道,“司君安喜歡沁槐,而沁槐,該不是……喜歡你吧?”
雖然祈月燭是個不男不女的怪物,但總有那麼些人容易被怪物吸引,特別是容顏絕麗、手握權勢的怪物。
祈月燭不回話,只笑。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冷,像是雪地裡孤狼的眼,因為配偶被搶而靜立於山巔,在仰望如鈎殘月的同時,缺角的心靈也從傷口處滲出了濃血,汙染了理智。
“你拒絕我的理由,便是你喜歡女人,”步姿仿可生蓮,她一踏一踏走近安納斯,後者彷彿可以看到她腳尖掀起的、心海之浪的泡沫,“你喜歡女人,無妨,我也可以擁有女兒身。你說你放不下傳宗接代的職份,也無妨,我替你生孩子。”
“可我成了這樣,你還是不要我。你嫌我是怪物,恨不得我立刻去死。”
“司君安,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