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納斯擰起眉。
原本,他應該在一年後,才在外地和施哀央相遇,不曾想提前一年,這小蹄子竟然要殺他!
安納斯上下打量施哀央。他早就注意到施哀央的雙手還是完整的人手了,那麼,可以推測出現在是小男孩加入靈薄獄的初期,他還沒碰上那毀掉他的雙手、害他不得不向葛佳絲塔芙請求義肢的魔女。
也就是說,他還沒來得及發現靈薄獄的真相,正死心塌地的為葛佳絲塔芙賣命!
“施哀央,”安納斯突然出聲,制止了小男孩活像在耍猴戲的動作比劃,“是葛佳絲塔芙要殺我?”
施哀央來不及放下手,趕緊點頭。
空氣登時凝滯。
小男孩既為溝通“成功”大鬆口氣、又為善心大哥哥橫遭厄運而擔憂。
安納斯陷入眉頭緊鎖的思考,而祈月燼……儼然化身為一谷桃花瘴,散發出誓將誤入者蝕膚毀骨的邪意。
他的瘴氣般毒素仿若迎風揮發了,一下子就將自幼對殺意敏感的施哀央嚇得連連後退,驚恐萬分的跌落床沿。
【要被殺——】光是祈月燼在身邊,小男孩就耐不住鋪頭蓋臉的驚怖恐懼了。
簡直快擠出眼淚,他跳下床,慌不擇路的就想破窗逃跑,可落地玻璃還是映出了祈月燼微側過視線的邪然赤瞳——
施哀央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一個吸盡了怨氣的活閻王凝視著,就算他豔色超絕盛花,也是一谷邪惡陰毒的夾枝桃,光是緋煙般的花粉漫天,就要將人毒殺於寒澗!
施哀央的雙腿突然一軟,他跪倒在地。
就算只面對著祈月燼的倒影,他也深陷入其人殘虐兇暴的種種血色傳說而膽戰心驚了!
他再身手敏捷、殺技過人,畢竟只是單純而膽小的孩子,面對著壓倒性的強勢,不由得跪倒在地板上、跪倒在掌管生死之人的倒影前,腦袋一片空,只知道打哆嗦。
安納斯剛想上前,就看見他的淚水簌簌而下,無聲的嗚咽起來。
他的哭,才真叫做梨花帶雨,絲毫私情假意都無,只有純然的悲切懼傷。他跪倒在祈月燼倒映於窗玻璃上的側影前,就像跪倒在自私得冷酷、自利得無情的家族前一樣,他那麼小,柔弱得就像如雪六出的梨瓣,反抗造物主的力量可稱微薄,又怎麼扛得住狂風厲雨的摧折。
他用柔荑小手緊緊捂住雙眼,好像這樣就能讓祈月燼憑空消失。
他顫抖著,直到安納斯摟抱住他的柔軟身子了,才萬分怯然的露出一點點眸子,好像為了躲避黑鳶搜捕、膽戰心驚探出頭頂一戳毛、繼而瞪大圓溜溜黑眼睛的小倉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