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人去了,這兩年徐老太醫特意求了聖恩讓徐淑寧回來,但是她得知景嵐去了徐家,竟是不肯離宮了,時日長了,還索性跟徐家斷了來往。
畢竟人都要沒了,這時候顧及不了別的,只好讓她先回來見上一面,省的老人走的心不靜。
景嵐回過頭來,也跪了床邊:“爺爺,爺爺我知道錯了,是宜寧錯了,我星星點點想起了些事情,不知道這些年怎麼就全忘了,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她雙目含淚,捧了祖父的手在臉邊。
徐老太醫呼吸急促,指尖微動,在她臉邊摩挲著:“你自小沒了爹孃,就跟爺爺最親了,好好好,記得了就好,徐家總算還有個人……”
景嵐聞言頓時落淚,可她不敢大聲哭泣,只是搖著頭:“是我錯了,是宜寧錯了,爺爺養養神,以後宜寧還想和爺爺一起生活,還想陪著你……”
徐老太醫連連點著頭,他一輩子精明,臨了了,怎麼能糊塗,抬起手來輕輕為最愛的孫女抿了臉邊的碎發,他定定看著她,目光當中也是有淚:“宜寧,你聽好了,後事已經安排好了,不許大張旗鼓的,爺爺一輩子幹幹淨淨的,走也想幹幹淨淨地走。你也別太傷心了,爺爺老了,該走了,等我走了以後,家裡的一切都安頓好,太醫院那些門生你現在也知道了,別太在意世俗,願意以誰的名活著就以誰的名活著,不打緊的……”
他後事早給自己安排好了,還有記掛孫女,事無巨細地,一樁樁一件件,都交代了她。
景嵐強忍悲痛,仔細聆聽。
徐老太醫都交代好了,才看向一旁的謝晉元,他同景嵐跪在一起,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
“我走之後,你好生照看宜寧,她已經沒有了爹孃,沒了我,這麼些年的陰差陽錯,都過去了,萬萬不能讓她再受了委屈,她們母子,她們母子……”
臨走了,還是牽掛她。
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了,景嵐看著老太醫,柔聲道:“爺爺養養精氣神,沒事,我再給爺爺看看,吃點湯藥還能好的,以後我們就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嗯?好不好?”
徐老太醫鬍子動了動,好半晌才說出一個好字來。
他用最後的力氣抬起手來,點在了景嵐的額頭上面:“你個鬼靈精,說什麼都好,好好好……”
連著說了好幾個好,那手才在她額頭上點了點,徑自垂落了去。
人還睜著眼,氣已是絕了。
這是過去了,景嵐先是怔住,隨即伸手去探他氣息,難忍悲痛欲絕:“爺爺!”
天黑了,夜幕降臨,夜空當中星星墜落,徐老太醫一沒,家中奴僕無不痛哭,謝聿紅了眼,和謝晉元一左一右扶著哭著的景嵐,一時間都陷入了悲痛當中。
後事安排得有條不紊,其實也不必操什麼心了。
等到徐淑寧真個出宮回到徐家來時,徐老太醫已是停了半個多時辰了,她這兩年瘦得快脫了像,進門就開始哭,到了老太醫面前撲過去還哭得閉了氣,好半晌才緩過這口氣來。
建靈堂的建靈堂,出去送信的出去送信了,景嵐始終跪了徐老太醫面前,只覺悽涼。
徐淑寧醒過來後瘋了一樣又撲了她身前:“徐宜寧!你不說你就是徐宜寧嗎?你從小就被祖父誇贊,說你是最能繼承他衣缽的人,說你將來能成神醫,你倒是給他醫過來啊!你給他再看看啊!”
景嵐被她一撞,身子歪了歪。
謝晉元讓人將徐淑寧拉開,叫了謝聿過來,倆人都跪下了。
他看向景嵐,拉住了她的手:“你現在知道了?知道你就是宜寧?”
景嵐落淚,輕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