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書瑞的目標從找路出去轉移到了尋找食物之上,靈敏的聽覺讓他聽到了不遠之處傳來的水聲,閉眼傾聽了半響,須臾,一抹灰色的影子突然躍上樹梢,這林子安靜得只餘幾聲清脆的鳥啼。
低頭看著手上的山雞,韓書瑞在心裡默默的感嘆,他的運氣還是蠻不錯的嘛,竟然那麼快就找到了一隻大山雞,將肩上的包袱放到一旁,拿著山雞走到溪邊仔細的清理幹淨。
找一根拇指粗的樹枝洗幹淨,將山雞迅速串到樹枝上,接著又在這附近找了些幹燥的樹枝,找了一個好位置之後,熟練的生火,火勢足了之後,開始烤山雞。
沒過多久,山雞開始冒出了香味,開啟一旁的包袱,裡面塞滿了精緻的瓶瓶罐罐,拿出兩個小瓷瓶,右手輕拔出瓶塞,接著就往山雞上細細的撒了些粉末,再塞好瓶塞,就把小瓷瓶放回了包袱。
包袱裡邊裝著的都是些比較重要的藥丸藥膏,還有些是他刻意準備好的調料和香料,這都是為了方便這種時候使用,放了這些調料之後的烤肉,他才會有胃口吃下去。
火勢很好,山雞很快就要烤熟,俊逸的臉上緩緩露出一絲溫潤的笑容,不知道師父在那片大漠過得如何。那兒的吃食應該會跟他以前吃過的很不一樣吧!還希望師父能夠吃些特別的小吃,養養他那特難侍候的胃口。
這只山雞本來就嫩,加了一些特質的香料之後更是香味濃鬱,等到這山雞一烤熟,韓書瑞竟是忍不住趁熱咬了一口。可想而知,他是被燙到了,但他這人一向不會為了這些小事而大呼小叫,只是伸手扇了扇唇角,接著就繼續吃著烤山雞。
他是真的餓了,很快就將這只山雞解決完畢,低眼看看殘留的幾根山雞骨,最後還是去挖了個坑,將這骨頭埋了去。這麼做是怕那些野獸聞到這些味道尋跡而來,雖然他在這個地方停留不久,但他還是習慣了這種事。
靜靜的休息了一刻鐘,韓書瑞去溪邊喝了些清水,收拾好包袱準備離開這個地方。眼珠子轉了一圈,默默的嘆息了下,若是今日還找不到出口,他今晚又得在這兒露宿了。雖然他不介意在野外露宿,可這片林子看著就是沒人經過的地方,他也不想在這裡轉悠太久。
師父常說他這人就是溫和過頭,沒什麼脾氣,連師弟師妹都不怕他這當大師兄的人,他們小時候就喜歡在背後捉弄他,可他只是想著他竟然是個大師兄,讓讓他們總是應該的。
十六歲開始跟著師父闖蕩江湖,他這性子是越發的沉穩,那脾氣也是越發的少,師父每回看到師弟師妹在捉弄他,都忍不住會說他好幾次,但最後還是無奈的搖搖頭。
對於他自己而言,他不是溫和過頭,只是他覺得他碰上的事情還沒有達到可以讓他生氣的程度,就連師弟要找他切磋,還說誰贏了,劍譜歸誰這事,他也很平靜。不說這劍譜根本不在他身上,就他師弟那火爆的脾氣也是讓他覺得無奈,只當他一時氣不過罷了。
誠然,這些都只是他的想法,他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他也沒在意過這些事情。師父也常說,他的眼裡除了草藥還是草藥。師父不會醫術,更不知道他為何要學醫,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學醫只是因為他要澄清父親的罪名。
父親是名禦醫,他還很小的時候,父親常常會跟他說醫術的事情,那時候的他總喜歡呆在父親懷裡聽著那低沉的嗓音,跟著父親辨識那些他還不能明白的草藥。
父親和母親很恩愛,他們一家相處融洽,連府裡的下人都比別人家的下人和氣得多,可這種幸福的日子也沒過多久,家裡突然闖入了一大批的官兵,為首的是個糾結著一身肌肉的粗壯大漢。
他那時候還小,自然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但奶孃看到這些之後,慌亂的撿了些東西,抱著他從後門逃了出去。奶孃雖然一直呆在府裡,可她知道的事情比他多很多,他那時不知奶孃為何要帶著他逃,只知道哭著要找爹孃,奶孃只是抱著他哭。
奶孃帶著他左躲右藏的過了幾個月,他哭著鬧著,奶孃更是日日以淚洗面,只是當時的他很不懂事,從來不知道家裡已經發生了很殘酷的事情。
之後,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們遇上了師父,奶孃不知道跟師父說了些什麼,就將他交給了師父,奶孃說她要回家,她要去看娘親,他還記得他那時不肯讓奶孃走,最後還是師父強行把他帶走。
直到幾年後,他才知道當年那官兵會闖進家裡是因為父親開錯了藥方,醫死了宮裡的娘娘,他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從來就不相信那個嚴謹的父親會開錯藥方。
他開始學習醫術,透過各種方法習得了一身好醫術,然後找出了當年的那些人,他花了五年的時間,終於澄清了父親的冤屈。可他的家人早已不在,他變得更加溫和,更加不容易動怒,他覺得他已經沒有必要再為任何人動怒。
二十四年,他遇到的人和事雖然不及師父,可他也看透了某些事情,明明前一刻還是所謂的君子,後一刻就為了他手中那能提升功力的丹藥對他出手,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因此,他眼中確實只有草藥,因為它們承載著他的期冀。
想到這裡,他伸手往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散發著清香的藥丸,接著瀟灑的扔進口中。藥丸入口即化,清香之中又帶著清涼的感覺,整個人也因此精神了許多,這天氣過熱,這藥丸可以消消暑。
肩上挎著裝了瓶瓶罐罐的包袱,手裡提著一個裝了好些草藥的小簍子,這簍子還是他特意在小村子裡向那些農夫學習編織而成。他那時候覺得有趣,除了這種簍子之外,還學習了好些種類的簍子筐子,每次去山裡採藥,他都會帶上這麼一個小簍子。
他手裡的簍子不重,就算加了些草藥也不會重到哪兒去,倒是這包袱裡面的小瓷瓶重了些,但他卻是一身輕松,這也真多虧了師父的用心。假若他不學些功夫,他想他就不會覺得這麼輕鬆了,師父還真的是很有遠見。
走了一個多時辰,他還是在這林子裡打轉,雖然不想說,但他還真有些懊惱了,怎麼他這兩日就這麼倒黴,明明去的都是常去的那座山,他竟然還會迷路。真有些後悔為了那幾株草藥而走得太遠,可這後悔歸後悔,想多了也想不出個能夠拯救這錯誤的方法。
韓書瑞突然停下腳步,斂神聽著某個方向傳來的聲音,遠遠聽來,那像是一頭野豬的嚎叫,嚎叫聲中伴隨著細細碎碎的聲音,但他還是聽出了那是久違的人聲,平靜的臉上有了細微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