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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蛇母 (2 / 2)

那孀婦道:“先夫傳下的燒餅手藝,是上好的拆骨牛肉餡兒料。”說著就將青螺燒餅捧到眾人眼前。

張小辮兒看到燒餅中的肉色黑紫,連皮帶骨剁得稀爛,全不似牛肉成色,雖然醬汁濃重,卻蓋不住隱隱約約的一股屍臭。他偷眼一看腳旁的長面羅漢貓,那隻斑紋如畫的大花貓,正自蜷伏在地上,蹙眉瞪目,頗有厭煩之意。凡是通靈之貓,最憎惡吃死屍腐肉的東西,張小辮兒見了羅漢貓的神態,已知燒餅餡兒是人肉做的。

張小辮兒斷定那婦人必是漏網的塔教餘孽,正要喝令手下發難,豈料那始終低著頭的孀婦忽然抬起臉來,露出一張厚施重粉的慘白麵孔,兩眼含恨,似是要流出血來,張開口吐出一條長舌,舌尖分為兩叉,噝噝作響,竟像是毒蛇吐芯一般,直奔張小辮兒激射而來。

好在雁營眾人早有防範,雁排李四最是眼明手快,怎能容她刺殺營官,罵聲妖婦,一刀揮去,說時遲,那時快,雁翎刀早剁在她的肩胛骨上,將她砍翻在地,抬腳踩住,其餘的團勇蜂擁上前來,當場捆作了五花大綁。

塔教不過是會些造畜的邪術,專做偷屍盜骨、拐賣童男童女之類見不得光的勾當,撞在雁營面前,根本不堪一擊。那孀婦雖然有些詭異手段,但得分碰上的是誰,雁排李四豈是易與之輩?她既然失手被擒,肩頭又傷及骨,疼得實在是熬不住了,自是和其同黨一樣醜態畢露,不斷開口討饒。

張小辮兒也不命人給她裹傷,只教人拿刀子挑去她舌上的毒囊,然後就地加以盤問:“如今你落在雁營手中,趁早絕了活命的念頭,按理就該一刀一刀碎割了你。但小娘子如此青春貌美,三爺怎會忍心加害,只要你如實招來,什麼都好商量。”

那孀婦見大勢已去,只好和盤托出。原來這孀婦是塔教中的蛇母,自從教主白塔真人被官府處決之後,整個教門都被徹底剿滅,蛇母躲在青螺鎮瓦罐寺裡,從死屍身上割肉,打成肉餡兒,裹在燒餅裡販賣,置了一具空棺材作為教主靈位,暗地裡發誓要報仇雪恨,但多次潛入靈州行刺,都因為戒備森嚴,沒能得手。

今天一早,她看見官軍進了鎮子,本想遠遠逃開,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遠遠瞧見了雁營的旗號,自道真是冤家路窄,看來不是冤家不聚頭,一狠心就躲入棺中等待機會。可事先準備不足,上來就已經失了先機,只好冒死動手,想要拼個同歸於盡,最終還是難以得逞,自知躲不過一死,只求留個囫圇屍首。

雁排李四和雁鈴兒都道,倘若派兵將蛇母押解回去獻給官府,此輩身懷邪術,恐怕走在路上不大穩妥。塔教的妖人醜類作惡多端,殺一個少一個,所謂“斬草除根,萌芽不發;斬草若不除根,春至萌芽再發”,如今落在咱們手裡,還留她作甚,就地打發了便是。

張小辮兒心想:“看來塔教餘孽已把三爺視作了眼中釘、肉中刺,不把這夥人徹底剿除,我今後睡都睡不安穩。這賣燒餅的小寡婦陰險妖媚,肯定做過白塔真人的姘頭,為她那老相好的報仇心切,既然擒住了,理應趁早除去,免得夜長夢多留下後患。”於是命團勇取塊髒布過來,蒙在那蛇母臉上,用麻繩吊頸,把她活活勒死在廊下,然後攏起火來焚化屍體。

雁營曾經受命,在靈州城大舉捕殺塔教教眾,凡是捉住了可疑之輩,不用問青紅皂白,一律就地處決,殺的人也不計其數了,動手弄死這寡婦,就如同撚死一隻臭蟲。

張小辮兒隨即帶人搜查瓦罐寺後殿,見那棺材底下,都是腐爛的殘肢,那鍋灶中煮的,連人肝人腦也有。雁營眾人捂著口鼻,把腐臭的屍肉都搬到廊下焚毀,又遣了幾個粗壯彪悍的團勇,拿著解骨尖刀在手,捆翻了殿內所拴的青牛,在大雨中屠剝起來。

那方良牛常被飼以屍肉,性情極是兇惡,但它鼻環被扣住了就掙脫不得,被雁營團勇們放翻在地,用利刃割開了脖頸血脈,鮮血決堤般湧了出來。它臨死前掙紮欲起,圓睜著二目,向天長鳴,最後這聲牛鳴沉悶劇烈,穿透了重重雨霧,伴著天上翻滾的霹靂,在青螺山中反複回響。

這時也不知是由於震地的雷聲,還是驚天的牛鳴,引得整座千年古剎的地底下,發出一陣轟隆隆的回應。殿頂上的瓦片都跟著顫了幾顫,山牆木柱嘎吱吱地搖晃不休,動靜極不尋常,使得滿營皆驚,就好像是瓦罐寺下邊埋壓著什麼龐然巨物,受了牛鳴吸引,將要破土而出。張小辮兒預感到事情不妙,雖然還沒見到羅漢貓開口,卻也不免有些慌了手腳,他抬眼看見倒在血泊中的方良牛,心念猛然一動,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來,叫得一聲不好,這回怕是中了塔教的詭計了。

看來流年不利,倒黴事都教三爺趕上了,這人要走了背字兒,真是連喝口涼水都要塞牙,時運一旦衰退起來,就好比是遇著了“斷送落花三月雨,摧殘楊柳九月霜”。欲知瓦罐寺中究竟有哪般驚天動地的怪事發生,且看《金棺陵獸》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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